这晚,二人几乎皆是整夜无眠。
一来都不习惯与人同床,二来旅社的床垫是真的劣质,稍稍一动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隔音就更别提了,楼下和隔壁你方唱罢我登场,哼哈嘿咻声在房间中立体环绕,搞得听众都不太自在。
“这隔壁是他妈的住了匹种马么?”沈识将胳膊垫在脑袋后头枕着。
“识哥,你有没有过经常做同一个梦?”
沈识摇摇头,他这人很少做梦,所以对每个梦的记忆都还挺深,就比如那条小蛇。
“我有。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总梦到一个卖针的瞎子要扎我,经常被吓醒。谢晚云一度觉得我是体弱招了东西,还找过有眼的人给我看。那人骗了她好多钱,弄了些乱七八糟的符纸非让我一日三次、温水服下。”
“呵,跟感冒药一个吃法。那你吃了么?”
“怎么可能,我跟同学们说那符是保佑考高分的,五毛一块的全卖了,之后给自己换了个文具盒。”
南风在黑夜中低声笑道。
天蒙蒙亮时,他们才迷迷糊糊地睡了。待南风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沈识整个人牢牢圈在怀里。
他试着动了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
“识、识哥……”
“嗯?”沈识闭着眼应道,他的嗓音在清晨听起来有些沙哑。
“我去个厕所,你让下。”
沈识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南风困住了,慌忙抬手让他下床,低声道:“抱歉。”
厕所传来水声,沈识感受到自己的生理变化后大为尴尬。
方才他似乎与南风贴的特别近,该不会让对方难堪了吧?但又想想,好像是自己更难堪一些。
而洗手池前的南风正用冰凉的水接连往脸上浇,记忆里他睡着睡着觉得冷,就有一双手将自己往怀里搂。那里很温暖,他便主动将整个后背贴在了沈识的胸膛上。
想及此处,任凭水有多冰,他的脸也还是在发烫。
……
二人在一家包子铺简单吃了点早餐,便按照左小刀给的地址去往他家拿书。
左小刀家住在一个统一安装着绿色纱窗的老家属院里,他一早便站在楼下等着他们了。
“沈识哥,我爷还留了封信给你。”
今天的左小刀穿着一身琉高的校服,比昨日的他显得书卷气了许多。
他将一封牛皮纸信封连同善本一起交到了沈识手上。
沈识大概翻阅了几眼,就认定左乎留给他的这件礼物果然珍贵无比。他又将那封信拆开,上面苍劲有力的字却只寥寥数语。
——“吾孙顽劣,少年意气慕横行,恐其蹉跎一生。惟愿吾友多为照管,不求其大展宏图,只愿今生平安喜乐。左乎敬上。”
原来赠书背后,竟是左乎要托孤?可沈识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也就是个随波逐流的底层混混,又怎么带给左小刀平安喜乐?
左乎老爷子这次怕是真的看走眼了。
“你家除了爷爷,还有其他人么?”
沈识抬眼看向对面的少年,左小刀的脸上一片淡漠。
“爹死娘嫁人。”
“那今后什么打算?”
“老头子留了笔钱给我,怎么着也能撑到高中毕业,之后就再说呗。”
左小刀从书包里摸出一盒烟,给自己点了一支徐徐抽着。
“我辛辛苦苦赚钱给左乎那臭老头治病。他倒好,招呼也不打一声,脖子一歪就挂了。好嘛,钱又全他妈退我了。也不想想,他都不在了,我还要这些钱干嘛。”
“生死有命。”
南风拍了拍左小刀的肩膀,顺手将烟拿过去叼在自己嘴里:“未成年不要抽烟。”
左小刀被南风逗乐了,他很难将这个人与昨天拿着碟片直逼凤小军喉管的人合为一体。
“你爷爷信上说,让我日后好好照顾你。我收了他的礼,就不能不管你。以后逢年过节或是放假了就到安城来找我。”
左小刀本就因昨天的事对沈识很是钦佩,听后就如同被头狼召唤了的狼崽子般,对这样的安排欣然接受。
“一言为定,老大。”
“喊识哥就成。”
沈识瞄了眼左小刀衣服上别的校徽:“琉一高,你学习不错啊?”
“还成吧,偏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