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屼微微侧身,淡声道:“岳父,我也进去瞧瞧。”
姜清禄道:“这有什么好瞧的。”见女婿坚持,他不好拦着,挥挥手道:“进去吧,小心些。”
姜婳攥紧拳,抬眼去望燕屼,他也正好看过来,眸子里似有寒冰,姜婳心里一跳,面上不动分毫,温声道:“夫君小心些。”
燕屼跟着几个奴仆进到烧空的耳罩房,里头热气氤氲,很热,还有呛人的烟雾。忙碌至此,天色已经微凉,不过庭院里还是燃着不少灯,他能够清楚的看清被烧的耳罩房里是何等模样,门口有具焦黑的尸体,面无全非,看姿势正是望着门口爬,凄惨至极,奴仆们噤若寒蝉的,燕屼指指焦黑尸体,“抬出去吧。”
烧成这样肯定是死的透透的。
看着抬出去的焦黑尸体,胆小些的丫鬟们吓的惊叫起来,姜婳看过一眼,面无表情,慢慢的低头,姜清禄挡在女儿面前,吩咐阿大:“莫让主子瞧见这等东西,快些扶主子回去。”
姜婳朝着被烧的漆黑的耳罩房看一眼,摇头道:“爹爹,不必,我等夫君一块回去。”她对上燕屼总有些胆颤心惊的感觉,哪怕整个皎月院的人都熟睡,她也特意走的夹道,空无一人,来西园都是避开两位车夫的房,她很肯定整个姜宅都不会有人看见她的,可是她担心燕屼,这人太聪明了。
若是……姜婳心里一紧,不敢再想下去。
被烧空的耳罩房只剩下的空架子,饶是如此都有许多蛛丝马迹,那盏据说被撞翻的油灯几乎也快烧尽,只有一个空架子,却距离尸身的位置太远,应该是被摆放在角落里,若是从耳罩房的内部着火的,那么内里的烧着痕迹会更重一些,他观房外和房内,以为尸身烧焦的程度,还有房里一些东西并没有被烧尽,地面和房梁房柱这些空架子都已经被水浇透彻,房内有些没烧透,还能隐约能见到一丁点木头的颜色,房外几乎都是焦黑一片,房内没有房外烧的透彻,火是从外头烧起来的。
燕屼闭目,半晌才睁开,眸子里还是一片冰冷,他走出耳罩房,姜清禄迎上来,问道:“女婿可是看出什么来了?这有什么好瞧的,无非是个奴才马虎不已,害人害己,幸好这后罩房是后来建起来的,没有与其他房子连成一排。”
燕屼望向姜婳,她正躲在一边,避开焦黑的尸体,仿佛有些害怕,他移回目光,慢慢道:“并无不妥当的地方,的确是这马奴活该,害人害己,不过这耳罩房烧死一个人,想来以后就是个污秽地方,留着也是无用的,不如趁着现在奴仆都在,把剩余的空架子也拆掉,岳父往后可以在另外一侧建个耳罩房。”
姜清禄觉得女婿说的极有道理,立刻吩咐奴仆们道:“把这耳罩房剩余的空架子都拆掉吧,夷为平地,真是晦气,再去官府备个案,这事儿就算揭过。”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来,转头问卢师傅,“这马厮在庄子上可是有个老母?”
卢师傅道:“回老爷的话,范立的确有个老母在庄子上。”
姜清禄沉默片刻,吩咐身边的管家:“去庄子给范家老母一百两银子,往后让她在庄子上养老就是,也是可怜。”听闻这范老母就只有范立一个儿子,往后还不知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说男主存在薄弱!这章不薄了吧,~~~~(>_<)~~~~
晚安求评啦,
☆、第66章
第66章
天色渐亮, 微弱的晨光渐渐洒落大地,整个西园的面貌展露众人眼前,西园虽是马厩又是下人们住的地儿, 姜清禄当初建造也花费不少心里, 四畔竹木青翠, 还在院墙角落种好几颗橡树, 如今植被依旧翠绿,那庭院中却是乱糟糟一团,被烧的漆黑的耳罩房,空荡荡的,焦土, 灰烬掺杂着水, 一地狼藉。
姜清禄把事情都吩咐下去,粗壮劳力留下把耳罩房拆干净,剩余的人也留下不少再旁边帮忙,撮土清扫甚的。给庄子上的范家老母送银票的事儿落在姚管家头上,这位姚管家从年轻的时候跟的姜清禄,只管着老爷库房, 跟随老爷去庄子收租或帮着打理店铺, 很是忠心,平日不过问后宅的事儿。
姚管家离开, 奴仆们也忙碌起来,手脚快些,估摸着晌午就能把这块夷为平地。姜婳站在垂花门旁, 有树荫遮挡住,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翡翠和阿大立在一旁陪伴她,阿大嘴里还在嘀咕着:“这人被烧的黑漆漆的也是可怜,不过也是该,睡前都不知熄灯,幸好没连累其他人,再者今日若是有些风,怕是整个宅子都要被烧掉,真真是庆幸。”
姜婳不做声,默默垂下眸子。
姜清禄身侧的燕屼道:“岳父,我与婳婳就先回皎月院去,若有什么事情,岳父尽管谴人寻女婿便是。”
姜清禄忙道:“没什么事情的,你与婳婳快些回去,明日就要启程,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收拾妥当,你们去忙吧,若是困的慌,回去再歇歇。”
姜婳听见那边的动静,上前跟姜清禄告辞,夫妻两人就朝着垂花门走去,姜婳走在前头,燕屼跟在她的身后,几个丫鬟也默不作声跟着,就这样一路回去,在西园那边对着热烘烘的起火地儿,身上汗淋淋的,她不舒服,又想躲着燕屼,就跟珍珠道:“身上有些汗,珍珠,随我到净房伺候我梳洗吧。”
她先去到净房,珍珠跟上,等着沐浴出来换身干净的衣裳,燕屼已经不在屋里头,姜婳问立在旁边的翡翠:“姑爷呢?”
翡翠忙道:“姑爷去庭院里练拳脚去的,说姑娘若是没歇好,再去歇会。”
姜婳一夜没休息,却不困,一时半会睡不着,烧死范立她没后悔过,那人该死,她只是担心别的,只盼着她那个夫君莫要察觉出什么来。至于范老婆子,她是没放在心上,她心里清楚范老婆子的脾性,她以儿子为重,若是知晓儿子被烧死,怕是也会疯掉的。
还真给她猜中,姚管家拿着百两银子去郊外庄子上找到范家婆子,把银子递给她,与她说范立被烧死的事情,范老婆子一脸褶子的笑脸就没了,还以为是听错:“姚管家,您,您说啥?”
姚管家叹息一声,把话重复一遍:“你家儿子昨儿夜里喝的烂醉,睡时没熄灯,夜里不小心撞着油灯,把自己给活活烧死了,你也节哀吧。老爷心善,让我送百两银子过来,还道让你在庄子上养老,你儿的尸身老爷也让送过来,说是让你捡个地儿埋葬起来,往后逢年忌日,你也可以去看看的。”
照理说,这样的奴才,还犯大错,差点把宅子都给烧没,老爷直接给裹个草席扔去乱葬岗都没事的,偏老爷心善,还惦记着范家有个老婆子,要给老婆子体面。
范老婆子不可置信,“姚管家,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的。”
姚管家道:“你可是觉得我闲的无事干?与你开这样的玩笑,一会儿你儿的尸身就要被送过来,你自个去寻个地儿吧,那些人会帮你安葬你儿的。”说罢再也不管,转身离去,直到姜家下人送来范立的尸身,范老婆子才惊觉她儿真的被烧死,嗷的一嗓子就嚎啕大哭起来,扑在那被席子裹着的尸身上不肯起来。
随后人就有些疯疯癫癫的,还是庄子上的小管事帮着她安葬范立,范老婆子跪在坟头两眼失神,仿佛被勾去魂。小管事摇摇头走掉,没曾想到下午还不见范老婆子的人影,想着姚管事离开时让他帮衬着范老婆子,小管事只能又跑去山头去看,竟发现范老婆子一头撞死在她儿的石碑上,头破血流,早就断了气儿。
小管事儿叹口气,又不觉意外,这范老婆子整天在庄子上吹捧她儿多能干,往后定能娶个主子身边的丫鬟回来,到时候说不定就能了成个小管事。范老婆子家的老头子死得早,她与范立孤儿寡母相依一辈子,要靠着儿子养老,哪里就想到儿子犯下这等大错,她一个人又如何活的下去。
这事情自然被小管事禀到主子面前的。
姜婳用过晚膳,正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看几个丫鬟们说说笑笑的,今日才把东西都收拾好,明日就要启程去京,这一去不知后路如何,她都料不到,心中不禁迷茫,片刻钟后,珍珠走来,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姑娘,听庄子上的小管事儿过来说,范老婆子一头撞在石碑上,已经没气了。”
姜婳唔了声,珍珠继续道:“老爷已经让人把范老婆子埋在她儿身边了。”府中一天出两条命案,也不由的让人心里慌慌的。姜婳跟着道一声可惜,也不说别的,只问:“姑爷还未回吗?”
珍珠道:“还未,姑爷下午离开时说是知州大人知晓他明日离开,特意宴请姑爷,姑爷拒不了。”
姜婳道:“我知晓了,你且下去吧,今日晚上不必伺候着,明日早些起来也好启程了。”
晌午燕屼陪她用过午膳才出门的,不过两人用膳时都未曾说话,他吃完只道一句让她歇息就离开的。听闻他夜里回来的晚,姜婳也不在意,早早回房梳洗就歇下,了却心中一桩事情,她睡的格外安心,几乎躺在锦衾上就睡熟。
姜家烧死奴仆的事儿很快传到外面,谢妙玉听闻此事,恨恨的跟姜映秋道:“怎么不一把火把整个大房都给烧着,烧死那狼心狗肺的一家子。”
姜映秋自打与谢秉兼和离,人憔悴许多,最近才缓过来,得知女儿就要启程去京城,今日特意过来沈府与女儿见上最后一面,她安抚女儿道:“莫要想那些有得没得的事儿,我与你说,此趟去京你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得了姑爷的心,莫要再与他争吵,娘是经过这些事情才觉得,女人家到底还是要软一些,莫与自家男人掐尖要强的。姑爷去京城春闱殿试,这都半年的时间,皇上给进士们半月的休沐,他都不肯回来苏州,可见是恼的很。”
她喝口茶继续说:“所以此趟去京城,你莫要在与你那表妹起什么冲突,不若她搁京城提起你的事情来,你声誉还要不要?你目前紧要的就是攥住姑爷的心!”
谢妙玉惊道:“姜婳也要去京城?”
姜映秋叹口气:“她自然要去的,那状元郎以后怕是要留在京城,这次还特意回来苏州探亲,自然是要接她去京城的,所以往后你们还是有碰见的机会,我的儿,你也要忍忍,莫在做糊涂的事情了。”她约莫算是放弃大房的家业,准备那么久只有一次机会,却没得逞,她那位大弟是个谨慎的,再者还有个状元郎的上门女婿,她莫要说不敢随意出手,就算真把大弟给弄死,这家业怕也落不到她的头上来了。
谢妙玉绞着帕子不言语,她心里恼怒,却没反驳娘的话,她又不是真蠢,也知道再不好好抓住沈知言的心,等他在京城看上些狐媚子,她就更加没有机会的。只是到底不甘心啊,凭甚她的夫君是状元郎,沈知言却只考个三甲进士。
“娘放心吧,我都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