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些金银财宝我看过了,短短时间,那么大的数目,即便是作贼也没有那么风光。你自己快活,却让百姓恨官府,这就是你最大的罪过!,我确实不敢直接弄死你,但是要让你生不如死的手段,却也不少。再说有些时候人死未必是最惨的结果,有些事只怕比死还要难受,要不要试试看?”
冯邦宁连忙叫道:“住手!我知道我错了还不行么?我道歉,我向你和这位姑娘道歉!我赔银子给你们,我离开江宁。只要你不打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大家万事好商量!”
范进的拳头在离他面门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住,凛冽拳风刮得冯邦宁面皮微疼。拳慢慢舒张化为掌,在他肩上一拍,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只是这笑容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脊背生寒。
“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你不是君子,也不懂这个,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肯悔罪,就是个良好开始。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商量?”
冯邦宁连忙道:“怎么商量都行。只要你停手,大家怎么都好说。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你得以大局为重啊。”
范进冷哼一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道歉!”
“道歉?这没问题,我答应了给你和这位姑娘道歉。我给她银两,送她一套上好的首饰头面,保证与一品夫人的一样。当初的事大家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其实我都不记得她了,大家谁也别记得谁,彼此都开心。”
“不是向我道歉,是向江宁父老道歉。”
“什么?我向那些穷鬼道歉?你疯了?我是堂堂锦衣指挥,朝廷命官,让我向一群百姓道歉……好……你怎么说怎么是了,我道歉!”
“从江宁掠夺的民脂民膏必须留下,那些金银财宝必须留在江宁。”
不等冯邦宁拒绝,范进又道:“你最好别急着拒绝,先听我把话说完,你那些财宝里究竟包括什么,大家心里有数。如果你执意要把东西拿走也可以,我会出一份底单,详细列明你的财物里到底包含哪些东西,你签一个名字,就可以把东西拿走,然后我会把这份底单交给江陵相公。至于会怎么样……谁知道。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要不要试试看?”
冯邦宁看着范进的眼神,饶是心头滴血,却也不敢选择这条路。大明朝的很多事都是能做不能说,私下里怎么都好,摆在台面上,其实是交代不下去的。自己那些财宝的数字不谈,单是里面一些违禁的东西,就不适合闹到公开地方。冯保固然可以嚣张到把皇帝赏给国公的画留为自用,但是自己留给人这么大一个把柄,他也绝对不会欢喜。
为了一些金珠留一个把柄,这实在太蠢。他只试探着问道:“那里面有我自己的……”
“我会给你留下足够的回京路费,但其他的就不要想了。你在江宁做了这么多事,现在群情汹汹,不破出一大笔银两,又怎么平息民愤?除了银子,你的随从也得交出几个,丢卒保车。”
冯邦宁连忙摇头道:“那是锦衣卫的人!不归地方衙门管!”
“好啊,我把你们一起送去锦衣卫衙门好了,看看有没有人肯接收?”
冯邦宁想想锦衣卫衙门与上元衙门的距离,以及包围自己的百姓,只好垂头丧气道:“那就随你安排好了。”
“你早这么配合,大家就好谈话了。”范进冷笑着将冯邦宁按回坐位上,摇头叹息着:“冯大公子一定要记得保重身体,不管自己犯了多大的罪孽,也犯不上自残。你看你自己把自己打成这个样子,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在衙门里对你动刑了,这可不好,今后尽量别这么做了。好了,我们谈谈眼下这桩案子,杨家告你强买象牙一案,你打算怎么办啊?”
冯邦宁只觉得眼前发黑,一口老血几乎呕出来。愤愤道:“随你怎么说了!”
“冯公子如此爽利,本官也就不推托了。我觉得咱们还是先私后公,能够谈判解决就不必升堂了,总是要顾全冯大公子的面子。婵儿,去把杨家二奶奶请来这里,与冯公子面谈。”
不等郑婵出去,房门却被推开,宋氏自门外走入,步态婀娜,虽然身着重孝,可是眉宇间却又含有万般春意。朝郑婵一点头,轻声道:“郑家妹子原来还受过那般苦,这倒真是让人心疼呢,也就是大老爷这样知道疼人的,才不嫌弃那桩事。咱们做人要有良心,一定得好好侍奉大老爷才对,你说是不是?”随即又朝范进一笑:
“老爷……有什么话只管吩咐,民妇一切都听大老爷安排,什么都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