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霜霜倒是好脾气,也不记仇,笑眯眯把筷子递过去,送到他嘴边。陆怀瑾小心翼翼避开筷子,尝了一口。
她问:“好吃吗?”
他仔细咀嚼,居然发现这种菜口感不错,很清爽。他点头,闷闷“嗯”了一声。
这声“嗯”让她觉得特别满足,两只杏子眼又眯成一条缝:“陆大哥,你这人脾气太奇怪了!跟我二叔一模一样!”
陆怀瑾手帕擦擦嘴,一派斯文儒雅。这条手帕一直放在他兜里,被顾霜霜清洗的很干净。他问:“你二叔什么脾气?”
顾霜霜把碗里最后一口面条夹起来,送到他嘴边,说道:“就你这样!动不动就凶!错了还牛脾气不承认,总是一副全村人都欠他的神情!我都害怕死他了。”
“你还有害怕的人?他不会被你气死吗?”陆怀瑾吃下最后一口面条,胃里总算暖和了一点。
“怕啊,我怕我二叔,也有点怕你。”顾霜霜说的很直白,丝毫没有掩盖的意思,想到什么说什么。
陆怀瑾嘴角一扯,“你这分分钟想气死我的节奏,完全看不出来是在害怕我。”
顾霜霜一手端着碗,一手不好意思抓了抓后脑勺,“刘大婶经常说,女孩子受气千万不能忍。你给我脸色,跟我使气,我当然不能忍着啊!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村姑,你懂得还挺多啊?”陆怀瑾看她的眼神有点冷,“还挺实诚。”
顾霜霜知道他的话不带褒奖,嘴巴一撅,得意一哼,“我就当你是夸奖我啦!”
“呵,脸皮还挺厚。”陆怀瑾发誓,他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又实诚,还透着点文化气息的村姑。
接下来两天山里又开始下雨。陆怀瑾在床上躺了两天,真切的体验了一把作为一个农村残疾人的枯燥生活。
早上吃面,中午吃面,晚上吃面。他每晚做噩梦不是被泥石流盖住,而是被从天而降的面条裹住,然后被面条给勒死。
到了第三天,总算不是面条,却变成了稀饭咸菜、稀饭咸菜,到了晚上咸菜君人间蒸发,就只剩下一碗稀饭。这对于饮食一向规律的挑剔的陆怀瑾来说,简直是崩溃的。
头两天他暂且可以忍,虎落平阳还被犬欺。他陆怀瑾落难山村,委屈一下不打紧,以前留学创业时,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只是……特么这也未免太苦了点吧?
这里的厕所,是肮脏简陋的露天猪圈。他每次上猪圈蹲厕所,都觉得有人偷窥他。这里的屋子潮湿,阴暗,比他家金元宝住的房间还差。
金元宝,是陆怀瑾养的一条阿拉斯加雪橇犬。由于他的关系,他的狗也在微博上一炮而红,金元宝参演过秦衍主演的一部电影,现在登上了狗生巅峰,成了条娱乐圈名狗。
至于高贵的阿拉斯加雪橇犬为什么会有这么土鳖的名字。陆怀瑾亲爷爷干的。
陆怀瑾发现顾霜霜每天早晨都会出门,晌午才会回来。有时候她在院子里一待就是几个小时,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他隐约听见院子里有“唰唰”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在射箭。
雨连下一周。陆怀瑾每天都盼着救援队来村里搜救,但他这几日除了顾霜霜和狗,刘大婶,就再没看见过任何人。陆怀瑾空闲下来就开始胡思乱想,他想,是不是家里人连葬礼都给他办好了?
越想越心烦。顾霜霜把他扶去院子里晒太阳,坐在院子里给他换药。他刚在石凳上坐下,就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问道:“村姑,路通了吗?”
这已经是陆怀瑾问的第一百八十九遍。顾霜霜好无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村长说了三个月内不会通路,就一定不会通路!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陆怀瑾看着她,点头,“会。”
顾霜霜攥紧拳头,抬起来,有点想打他:“我从来不说谎!”
“呵,这是骗子最常说的一句话。”陆怀瑾见她跟只小野猫似得,有点抓狂,顿时有点得意。“怎么,还想打我?欺负一个伤残人士,你好意思?”
“好意思!”顾霜霜哼一声,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顿时有种出了口恶气的舒爽感。
被打了脑袋的陆怀瑾脾气噌一下窜上来,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低吼道:“你想死吗!”
顾霜霜冲着躺在床上得他做了一个鬼脸,很解气,“气死你!”平时没人跟她玩儿,现在多了一只暴躁瘸腿,毫无反击之力的大灰狼跟她闹,她觉得特别好玩。孩子脾气顿时涌上来。
陆怀瑾拧着眉头,攥紧拳头,却又无可奈何的很。他坐在那里,怒不可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