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玉生香 SISIMO 2543 字 27天前

奚宁安的心却有些沉,不为其他,他看到现在这江南的模样,想象中的江南王应当至少已有而立之年吧?毕竟听闻“他”治理江南已有多年了,怕是年近不惑才是比较正常的年龄,可是心在,百姓们都在兴高采烈地讨论江南王要大婚了!

“哎,到时候,大家都可以去看呢!知道天水台吗?”

“怎会不知道!若没有神仙之力,怎可能建得出天水台!”

“到时候准得去瞧瞧。”

“是啊,我们江南王啊自然无所不能……”

“……”

奚宁安麻木地听着,终于忍不住问:“不知江南王今年贵庚?”

那百姓不悦道:“你怎如此无礼,我们江南王的年纪怎可随便打探?”

奚宁安:“……”

在他的心中,江南王乃是个十分神秘的形象,这些百姓其实也很少提及“他”,一提起来口吻都是充满了恭敬。自从在所谓的英雄会上见到被打得相当狼狈的死士之后,奚宁安心中的不安就已经累积到了极致——

中原腹地从不将江南放在眼中,就因江南虽富庶,百姓却多羸弱,鱼米之乡,经商者众,战略上几乎可以说从不重要,也是因风气的问题,自南往北的战争,少有能成功的,南人体弱畏寒,是最不善战的类型,现如今的江南,却尚武之风盛行,百姓强健,这江南王已有了一呼百应之势,即便是那些水匪,恐怕一声令下都会为“他”誓死效力。

多么可怕!

即便将这原本视为匪患的江南王看得极高,任奚宁安如何想象,都无法想象这只是一个寻常出身的人。

回去之后,便听到魏瑾琮的笑声,比起之前数月的逃亡生活,江南的安逸已经让魏瑾琮渐渐褪去了不安,连怀良都不比之前警觉了,这样便利、舒适、新奇和平安的江南,即便是京城竟也无法比拟。

“当真如此有趣吗?”魏瑾琮问的是一个红裙的美貌女子,而奚宁安一看到她,就忍不住皱起眉来。

他们租的这院子就是此女所有,她自己就住在隔壁,江南民风开放,她偶尔会送一些小食给他们,一来二去,便有些熟了。若是寻常,或许根本不容易让他们这样掉以轻心,可是,这是个极美的女子。

鲜衣红裙,举止优雅,容貌美丽,怎么看都不会是普通人家的民女,偏奚宁安也不知为何,面对她之时硬是生不出怀疑之心,事后回想才会被惊出一声冷汗,偏殿下和怀良待她极其亲近,让他想说的话怎么硬是说不出口。

“计姑娘又来了?”表面上,奚宁安仍然微笑着招呼道。

红裙女子有一双迷人的丹凤眼,看着人的时候仿佛带着盈盈的笑意,脉脉含情,她明明已经不年轻了,但是言语姿态都十分优雅,甚至透着些许青春少女才有的活泼。

“在讲一些昔日的趣事呢。”她站起来,微微笑道。

奚宁安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偏偏有些糊涂,脑子仿佛就是不好用,也是奇怪。

待她走了,他才猛然想起,她一个孤身女子,他们这个院子里皆是成年男子,她如此登堂入室却自如得很,岂不是最大的怪事?

偏偏她在的时候,众人都觉得她的出现理所当然。

“殿下,”奚宁安郑重道,“以后还是防着那计姑娘一些。”

魏瑾琮一愣,“为何?”

“她有古怪。”

魏瑾琮似有不悦,“哪里古怪,人家好好一个姑娘,被你说得都好似别有居心一样。”

好好一个姑娘?是啊,那计红烛道自己一家都被水匪所杀,江南王约束了那些水匪之后,她才翻身过了好日子,家产也被江南王发还,如今一家只剩她一个,方才到这年纪还未出嫁。

魏瑾琮在深宫之中长大,却是不知百姓生活,奚宁安很清楚,她这样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却苦于殿下眼见着被这女子所迷,根本听不进劝。

叹了口气,奚宁安只得放弃。

江南好似一个封闭的空间,他还得想办法,找个途径打听京城的消息才是,在他看来,这平安喜乐的江南,实则比那刀兵凶险的京城更加令他恐惧,若是可以,他连一天都不想多呆!

春去夏来,江南的夏季总是比北地要炎热得多,往年这时候不少人家都开始去往庄子里避暑,雍州比十数年前繁华了几倍不止,已经没有什么郊区可言,于是,英雄镇附近的庄子便价格突飞猛进,那里有山,虽不临玉阳湖,却也有一汪碧潭,景致宜人。

现如今却多数人家还留在家中,不为其他,就为等江南王大婚那一天!

因江南王已然开了口,到时大宴宾客,流水席不拘身份皆可入席,不论是百姓还是大户,都想去露一露脸,毕竟江南王才是这会儿江南地界真正的掌管者。

明生岛上这会儿相当井然有序,若论规矩,谢玉的两个弟弟都这么大了,根本不符合招赘的条件,这年代对女子仍是苛刻的,可谢玉那是什么人?她哪里管得了这些,不仅如此,她三媒六聘,媒妁婚书俱全,样样符合世情俗礼不说,因江南巡抚早已被刺,其实江南的府丞和一系列官员都在还,只可惜在百姓心里,出了事还不如去找江南王手下的那些灰袍子,是以一个个都闲得发霉,不过,这婚书仍然在他们那里入了档的,谢玉说什么,他们并不敢反抗,昔日倒也不是没有耿直的官员骂所谓“江南王”目无法纪乃是无耻匪类的,但现如今那个官员早就失踪据说被逐出江南——从此生死不知,外面世道这么乱,真正忠君爱国到不怕死的毕竟是少数,尤其这几年江南如此安宁,他们甚至还做着以后朝廷收拾了江南,他们将这百姓安居乐于路不拾遗的政绩归在自己身上的美梦。

“哎呀,这些东西怎么还未备好?快快搬上船去!”灵雨吩咐道。

今天所有玉阳十二坞的人都换下了灰色衣袍,衣着鲜亮喜庆,更显得一个个明眸皓齿容颜秀丽。

两个少女步履轻松地将几个箱子一手一个提了出去,这等于寻常人而言即便是男人提着都吃力的重物,对于她们而言却着实不算什么。

外间热闹,谢玉那里却很安静,刘氏拉着谢玉的手,明明是招赘,不知为何她仍是眼泪落个不停,大抵是想起这十年若不是谢玉撑起这个家,她们一家四口早就去同她那可怜的夫君团聚了吧?

“阿娘,不要哭啦。”谢玉无奈。

刘氏拿起玉梳,擦了擦眼泪道:“阿娘不哭,来给我的玉儿梳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刘氏轻轻念着,“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愿我的玉儿有头有尾,幸福富贵……”

谢玉只是安静地听着,阳光穿过她房间的窗户,落在窗棂上,染了一层淡淡的金。

明明她很清楚这场婚礼是因为什么,刘氏那温柔的声音仍然好似轻轻拂过她的心尖,有一点点痒,让她有些清冷的心都软了下来,如同窗外那波光粼粼的玉阳湖水,微微荡漾。

刘氏是真切地希望她与魏瑾瑜相亲相爱比翼双飞白头到老的。

谢玉觉得自己根本不忍心去打破她的奢望——

虽然她自己并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