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2)

偏偏娇纵 兜兜麽 3516 字 5天前

云意顿觉无趣,原来没了陆晋在身边,苏日娜连与她对视的胆量都没有。面上照例是笑,不动声色,不露心思,“昨儿夜里匆匆一见,还不知该如何称呼?”

苏日娜犹豫片刻,答得心不甘情不愿,“夫人如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大嫂……”

“呀,原来是大嫂,云意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嫂嫂多多包涵。”苏日娜一口一个夫人,她却也分毫不跟她客气,哪里是不懂规矩的样子,分明是太懂规矩,偏就要拿捏着身份压人。“我这里还有一桩事要与嫂嫂赔罪。”

“赔罪……不敢当不敢当。”苏日娜连忙摆手,但云意起了头,哪能一两句略过,借题发挥她是好手,女人堆里斗来斗去,得心应手,自己觉得厌烦,但有些时候旧办法用起来依然是无往而不利。

云意道:“头一次见恩和也没备下好礼,我这做长辈的实在过意不去。万幸这会子遇上嫂嫂,省了我一番功夫,身上恰好有一两件能拿得出手的玩意儿,给半大的孩子玩一玩最好不过。”

她这就是要入虎穴见虎子,端出一脸期待与诚挚,不信苏日娜能拿得出决心来拒绝。

果不其然,苏日娜脸上虽透着一股子不乐意,但找不到由头说不,只得答:“恩和在家里,我正要回去。”低头看手上似乎越来越沉的木桶,急迫地转了反向,快步领头在前,背对云意与德安。

云意稳稳扶着德安,根本无意让他上去帮把手。

斜阳湮灭之前,她抵达苏日娜的蒙古包,顶上铺着厚厚的毛毡隔热保暖。门口卧一只毛色鲜亮的牧羊犬,她听陆晋说过,草原上养出来的狗一个个都厉害得很,斗起来能咬死狼。这下再看它黑漆漆外凸的眼睛,更觉吓人,不小心往后退一步,阵仗上已竖白旗,就这一刻的示弱,那畜生登时站起来冲着她一阵狂吠。

她哪见过这等阵仗,当即吓得后退,扶也没扶好,脚踝一扭就要摔下去。好在后头有英雄出场,自她腰后递过来一只手臂,稳稳将她托住,叮嘱她,“小心——”

再而拿出佩剑,隔着剑鞘往恶狗头上一敲,方才还在嚣张狂吠的猛犬当即老实了,呜呜咽咽退回原地。

于云意而言,不必回头,已知来人是谁。她有片刻心软,一刹那感动,但立即收回。因她心中清楚明晰,这段早该斩断的感情,若有半点拖泥带水,于人于己都是伤害。

“多谢——”她没回头,已将身体重心都靠向德安。曲鹤鸣亦快速收手,匆忙中不能自控地多看她一眼,也就是这一眼,写尽了悱恻缠绵的一个眼神,泄露了心事,也埋下祸种。

曲鹤鸣回过神来,朝苏日娜点点头,也一样称她,“嫂子——”

嫂子?究竟是谁的妻,成了所有人的大嫂。

云意佯装无事,同他寒暄,“真巧呀,在这里遇到曲大人。”

“路过而已,这就走了。”说完逃也似的跑开,身后仿佛有鬼追。

连云意都觉意外,再看苏日娜,正望着曲鹤鸣匆匆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她自然不能让人如此“深思”下去,“嫂嫂不进去么?”

苏日娜收回目光,再看她也已不同。点点头没多话,挑开厚重门帘引她进屋。

到内里也十分宽敞,陈设齐全,比云意所住之所不差多少。

苏日娜手里的马奶还没来得及放下,较小的孩子已经扑上来抱住她,奶声奶气喊额吉,要抱抱。

谁知苏日娜不理他,放下满满一桶马奶,去看倚在矮桌上玩解连环的长子恩和。她摸了摸恩和的小脑袋,目光与先前看小儿子不同,流泻的全然是慈爱与温柔,“饿不饿,炸馃子吃了没有?”

恩和指一指小娃儿,“剩下的都给弟弟吃啦。”

他不懂事,苏日娜却区分得很是厉害,回头就瞪幼子,如不是云意在场,恐怕就要以棍棒教子。

没人招呼,云意只好自己找地方坐下。眼珠子绕着帐内逛上一圈,瞧见桌上一套天青色汝窑茶具,配的还是双耳杯,被苏日娜拿来盛奶茶招待客人。壁上挂毯色彩鲜丽花样繁复,多半是从波斯异域来,再有榻上引枕,一旁高高一个黄花梨木多宝阁,顶上压着不少苏州贡缎,花样陈了,不是时新货色,大约送到关外来已有诸多年岁,而恩和手里摆弄的九连环却是新的,显然是这一程特地捎带。

原来陆晋不是粗心,而只是不将这颗心用在她身上。

她心中冷笑,已将近日所见所闻织成答案,恨陆晋不知收敛,成日里给她出难题,如今竟能闹上这一出。先不提她身份,这种事但凡有点气性的,哪一个受得住?儿子还没出生就让人抢了先机,她这忙忙碌碌劳心劳力,到头来都要给旁人做嫁衣,真真恨不能活撕了陆晋。

至于恩和与苏日娜,苏日娜虽然碍眼,但是死是活都好解决,难的是恩和。

她沉默不语的这一小会儿已经把当下的手段、未来的可能以及伴随的后果都想过一遭,因此再看这母子二人便没能收住,把苏日娜惊得一愣,想不明白看着柔柔弱弱的汉女,怎就突然冒出腾腾杀意,若她是男儿身,必定要拔剑相对。

好在云意转得快,几乎百变的一张脸,笑盈盈抹去先前痕迹,招手唤恩和,“来,婶娘有好东西送你。”随即自德安手里接过一只白玉坠子,玉石已刻成玉兔,摸样可爱,触手生温。小孩子自然喜欢,拿了就转身,连声谢都没有。

云意的笑容僵在嘴角,再看苏日娜,也没表示,仿佛她的东西尽管拿尽管用,横竖早晚都是自己的,亦或是认为她欠了她欠了恩和,合该当牛做马倾尽家财来还?

她忍了许久,默然不语,约摸着这个时辰陆晋该扛着他的狐狸兔子黑熊皮往回赶,便不再多做停留,要留着力气去收拾那个尽会打猎打仗的傻子。

☆、第88章 质问

八十八章质问

马蹄声急促,如天边乌云轰隆隆碾过来,震得大地都在瑟瑟发抖。空气里掺杂着无声隐秘,沉闷且压抑。德安已设想后果,再悄悄窥测她越发阴沉面容,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生惧意。

好在没让她等得过久,隔着门帘便可听见一串沉稳而快速的脚步声,陆晋手上拎着一只忙着蹬腿挣扎的雪白银狐,一抬手使了大劲,把门帘子掀得要上了天。

云意稳坐桌前,手边一只冒着丝丝热气的青花荷香图双耳杯,等她慢悠悠握在手中,少少抿上一口,再抬眼,略偏斜的角度看陆晋,望见他英朗的面容上兴奋未收,额前鼻尖沾满了汗,略深的皮肤上透出运动疲累过后的红晕。

见了她,他自自然然扬眉一笑,晃一晃手里扑腾挣命的银狐,得意洋洋,“看你相公你带了什么好玩意儿?”

云意放下双耳杯,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顺着他这股兴奋劲问说:“好看是好看,通身雪白没一根杂毛,但我这人懒得很,不爱养活物。”

陆晋随手将银狐丢给身后的查干,大喇喇说道:“那就剥了皮给你做领子,改明儿冬天里穿个白毛红底的,多喜庆。”可怜可怜,就这么丁点子粗汉品味,她穿孔雀翎披风,他当是一身鸟毛。猩红大氅虽多,配个白领子就忒俗,放眼天下就剩他们这帮子没见过世面的西北汉中意。

云意不与他计较这些,状似不经意地多问一句,“其余的呢,该送的都送了么?”

她设套,他想也不想立马就钻,“一只灰扑扑的不好看,小孩子不讲究这些,就送去给恩和做衣裳。再有十几头黄羊,挑两只明儿烤了吃,其余的风干做存粮。”

说完一屁股坐下,抢了她手里的双耳杯仰脖子一阵牛饮,解了一时之渴才能分神观察她面色,越看越觉着情形诡异,危机四伏。她已鲜少在他面前露出对待外人的面具式的笑,一双眼盯紧他,嘴角是弯的,眼底却结成了冰,冷得刺骨。

头一件事是反省,他训练有素,第一反应便是回溯一整日言行举止,玩一场纠错游戏,细想自己是否又犯错必须低头,思来想去没线索,到头来还是得低头认错,“我……回来晚了?”

她没正面回答,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再递到陆晋手里,抬眼看德安,“这没你的事了。”

德安随即躬身向后,在查干动作之前先一步退到帐外。

查干傻呆呆看陆晋,见他也迟疑,等上些许才等来他一个眼神,拎着不知状况的银狐落荒而去。

“二爷想过没有,恩和留在草原始终是个隐患,不论将来如何,一旦让人拿住了以此裹胁,后果实难设想。”见他一脸茫然,便当他是装傻充愣,心中冷笑,面上柔和,一句接一句耐着性子劝道,“二爷心中若有打算,倒不妨与我说清。云意虽有小性,但绝不是不识大体之人。既嫁作人妇,万事必以二爷子嗣为先。二爷若求他日腾达,则需先一步将其母子二人处置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