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端冷漠了一辈子,跟头就摔在了这位年仅十六的汴京第一美人面前。
无名将军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憎恶中混合着感慨,“果真是一个样……”
他没有对其余六人解释这句话的意思,转而和他们讨论起如何将席向晚捉住的计策来。
之后几日里,随着被摘去乌纱帽的人越来越多,汴京城内的气氛似乎再一次紧张了起来。
席向晚却在这时候又带着齐氏和侄子去城外避暑了,随行了不少宁府和武晋侯府的下人护院等等,却没有男眷的身影。
等到日落时分,避暑的庄子上却传来消息说一直没等到席向晚的车队抵达,问是不是将时间记错了。
钱管家一惊,知道人是丢在了去庄子的路上。
这时宁端尚未回府,钱管家真要匆匆出门去亲自通知他,迎面被一支墙外而来的箭矢擦着脸颊射了过去,险些被捅了个对穿。
纯粹是个玩笔文人的钱管家吓出一身冷汗,喊人出门去追,自己回头将入木三分的箭矢从一棵树上拔了出来——箭上穿着一张纸。
匆匆扫完这纸上内容后,钱管家马不停蹄地出了门直奔皇宫外,托守门禁军转告宁端府中有急事将他请了出来。
他却没只说出了什么事,等了两刻多钟宁端从里头出来,才悄悄地将那张纸交给了宁端过目。
不是钱管家不想细说,而是这送信之人明说了要宁端一人去救席向晚,绝不能大动干戈。
想到这人能直接往首辅府邸里头射箭伤人,钱管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照着上面说的做了,等到宁端来,才征询他的命令,“大人,怎么办?”
“我一人去,”宁端拧眉将纸上地址记下,而后将纸张递还给钱管家,“烧了。”
钱管家紧跟在宁端身后,一脸并不赞同的神色,“大人,对方一定设下埋伏,只等着您前去……至少,多带一些能隐藏自己气息的好手一道去,也能帮着救走夫人……”
他叨叨絮絮的过程中,宁端已经利落地翻身上马,“不必。我明日上朝时分还没回来,你再去找武晋侯转告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钱管家瞠目结舌地看着宁端一骑绝尘而去,手心的汗将捏起的纸团染湿了一半。
半晌,他才恨恨地一跺脚,掉头也往宁府的方向而去。
——什么贼人这样大胆,竟连首辅夫人也敢动!
钱管家这一晚上就没能睡着,他战战兢兢地睁着眼睛等了一夜,一点风吹草动便跳起来往外面看,希望是宁端和席向晚带人回来,可每每都是落空,等天际浮现出鱼肚白也没等到,只得顶着两只通红的眼睛起身洗漱,直奔了武晋侯府拦住正要出门上朝的席存林将昨日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钱管家到底还是存了个心眼,只和席存林、席元衡两人私底下说了这话,没让武晋侯府的女眷下人听见。
饶是如此,席存林听见女儿女婿双双失踪,也还是惊得变了脸色,还是席元衡扶住了他,镇定道,“父亲莫要担心,或许宁首辅和阿晚是在回来路上被什么事耽搁了,此事不能声张,还是面见陛下之后再从长计议。”
席存林深吸一口气,“速速进宫,宁大人今日早朝定是去不了了,还要先寻个借口。”
这日早朝,百官之首的位置空着,宣武帝说宁端伤势复发,请休一日,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想不明白在这个重要关头上宁端突然缺席早朝,究竟是某种暗示还是单纯的伤情。
唯独知道其中内情的几人低头窃喜,俞家家主更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哪怕宁端再厉害,还不是因为一个女人跌了大跟头,眼看着性命都丢了!
宁端的功夫是厉害,可将军派去的人多,又手中握着席向晚,宁端哪怕长了翅膀也逃不出去。
诚如俞家家主所想,宁端这早朝一缺席,就连续缺了四日。
别说满朝文武开始怀疑宁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连席元衡也坐不住了——任是谁家亲妹妹被掳走四五天杳无音信,都会坐不住的。
宁端“二度养伤”第四日,席元衡退朝后便闪身和其他官员走了个不同的方向,直奔宣武帝的御书房而去。
苏公公见到席元衡时一脸苦笑,他细声道,“里头有人在呢。”
“谁?”席元衡皱眉。
苏公公还没来得及答话,御书房头就有人猛然抬高了声音,怒气冲冲道,“这样的信都送到我手里了,陛下还要再查什么?一定是他的旧部知道了当年的那件事,才会想加害于宁端,陛下不出手,我就自己带人出城去找,我不信找不到他的人!”
席元衡听出那是什么人的声音,他垂眼往侧旁走了几步,而后很快御书房的门就被人从里头拉了开来,嵩阳大长公主阔步而出,她的目光在苏公公和席元衡身上一扫而过,快步离去,裙角翻滚得像是金色的波涛。
“外头是谁?”宣武帝扬声问。
“陛下,臣席元衡。”席元衡沉声道。
“进来吧。”宣武帝的声音并不意外。
席元衡吸了口气,抹平自己脸上的表情,转身进了御书房。
“刚才的,你也该听见了。”宣武帝手中举着卷宗,目光在席元衡身上落了一会儿,像是在打量端详他,“你倒还算沉得住气。”
“臣想,陛下一定知道什么臣不知道的事情。”席元衡沉声道。
宣武帝笑了笑,“你妹妹和宁端没事。”
席元衡一惊,立刻抬眼,“陛下何以如此肯定?”
“朕就是知道。”宣武帝耍赖似的一扬眉毛,他道,“你如今也算是朕的半个心腹了,难道还不知道朕最喜欢用的是哪一招?”
席元衡愣了一会儿,才试探道,“韬光养晦?”
宣武帝随手捡了个桌边的小玩意儿扔他,“朕现在是皇帝了,还韬什么光养什么晦!”
席元衡脑袋一偏便躲了过去,思虑半晌,恍然点头,“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宣武帝一幅孺子可教的表情点了点头,“那你现在回头去追皇姑母,还来得及赶上。”
席元衡领命正要转身走,宣武帝又补充道,“别叫她发现你了,知道吗?”
“是。”
席元衡立刻掉头就去调了人手不远不近地坠在了嵩阳的身后,发现她果然是带人直奔城外,去往差点射到钱管家脑袋上那一封信上写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