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2 / 2)

周围将士略带着两分紧张之情等待着宁端的决断。

樊承洲拆出其中一种烟花举在手中,不慌不忙道,“我手里的这种烟花放出去之后,樊子期看到就知道死士全灭,追兵紧跟其后,他没有更多余地,只能选择预先选择好的路线;而若是我不放,那他会怎么想就不知道了。首辅大人认为我是该放还是不该放呢?”

“他预备如何走?”宁端问。

“路取禹城,走陆路到白水湖坐船去泗水岛,泗水岛下有藏在水中的通道,直通川蓟,再出来便是苕溪,绕路过了大理,不过半日的光景,就回到岭南境内了。”樊承洲说得极快,这条路线早就记在了他心中,在地图上都能轻而易举地画出来,“这是樊家平时用不上的通路,樊子期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去,便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他说完之后,往宁端身旁扫了一眼,道,“你安排在这处的人,都可信么?”

不少将士立刻对他怒目而视。

樊承洲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宁端的回答,他举着烟花往宁端的刀看了一眼,有些悻悻,“难道席大姑娘没和你说,我是跟你们一条船上的?”

宁端终于将停留在樊承洲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他将佩刀收回鞘中,吩咐道,“把他打晕。”

樊承洲:“……”他将两只手都举了起来,“我又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如果你是,你已经死了。”宁端抽走樊承洲手中的烟花,“但你想要当内应,就必须和这些人的尸体一道运回去,才不会引起谁的怀疑。”

樊承洲见宁端上下打量烟花,刚要开口告诉他如何点燃这特制的烟花,宁端已经从身边一名头头模样的人手中接过火折子,干脆利落地拆出其中的信子点燃了。

红色的烟花很快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停留了许久,樊子期离开没有多久,所在的方位定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樊承洲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用处也就暂时到此为止了。他悻悻地看着自己的爱枪,“你们会将这些尸体的武器也都带回去吗?将我的枪也带上吧……”

话音刚落,后头不知道是谁已经一手刀砍在了他后颈上,力量重得好似能将他脖子打碎。

樊承洲腹诽着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晕过去之前在心中碎碎念着这男人居然就是席向晚要嫁的人……他又哪一点配得上会编好看的花环温温柔柔哄人的席向晚了!

“十人运送这些尸体回都察院,交给王虎;剩余人往禹城方向追。”宁端吩咐完,抬头望了一眼冲天的烟花,上了坐骑,调转马头就回了汴京城。

他确实是没有打算追得太远,汴京里头太多事情离不了他,樊子期也知道这点,他一路扔弃子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和宁端比谁更能熬。

这比试让樊承洲硬生生地从中间给打断了。

若是樊承洲铁了心要以命相搏,宁端或许真能被他拖上好一会儿工夫,那也足够樊子期逃跑。

宁端在西城门逮住正在收殓满地樊家死士尸体的钱伯仲,让他抽人去盯好甄珍,自己则是马不停蹄地去了席府。

纵然出城前已经派了人去席府护着守着,他也只堪堪离开一小会儿,宁端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只想快一些亲眼见到她。

王猛怕是今晚全程官兵将士守城军等等之中最闲的人之一。虽说领的是个极为严峻的任务,但他领人在席府周围戒严了大半夜,除了碰见一个慌不择路跑错路自投罗网的盗贼之外,什么危机也没碰上。

席府里头更是安安静静,好似知道外头有事发生似的,早早地熄了灯入睡,一点儿事都不滋生。

若是换成以前席明德当家的时候,外头一有事,席府里面往往比外头还热闹。

坐在席府后门台阶旁的王猛嚼吧嚼吧嘴里的青草,百无聊赖中忽地听见一阵疾风声,登时振了精神跳起来,低喝道,“什么人?”

那人在他出声时已经灵巧地跳上席府的院墙翻身而入,只留下一句冷淡的“是我”。

王猛辨认出宁端的声音,懵了一会儿:大人回来,说明外头的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那这夜他是带人接着守,还是不守了?

他把已经嚼烂的青草随口吐到脚边,望着勾栏瓦肆仍旧冲天的灰烟叹了口气,“算了,总比那头救火的兄弟来得安逸……”

宁端也顾不得自己梁上君子般的举止,进了席府后院便直奔席向晚的院子——说真的,这事儿他做了也不止一次两次,只不过从前席向晚都知道,还会等着他的来临;而这一次她不知道。

云辉院离后门说远不远,宁端沿着院墙几个起落很快就到了。他悄无声息地纵身落在院中莲花池旁,望了一眼屋子里头,见里面黑黢黢的没有火光,想是席向晚已经睡下。

首辅大人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想进去看一眼,又觉得这行为实在太过唐突,思来想去正要打一声唿哨喊翠羽醒来,却听见屋子里传出了说话的声音,立刻凝了神细听。

“翠羽,什么时候了?”是席向晚有些迷糊的声音问话。

接着窸窸窣窣一阵,是翠羽答话,“姑娘,快要丑时了。”

“外头火好似灭了。”席向晚似乎是打开了窗眺望外头的景象,她顿了一会儿,又道,“不知道宁端忙完了没有。”

“姑娘不用担心大人。”翠羽道,“大人定然知道您牵挂,明日忙完了一定一早便来看您的。况且大人那么厉害,樊子期如今瓮中之鳖,哪里是大人的对手?”

席向晚笑了笑,她的声音离宁端越来越近,“我知道宁端厉害,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畏他敬他?”

宁端细听着席向晚的脚步声,知道她已下了床,似乎想开靠他这头的窗,赶紧足尖一点避开就在面前的窗杦,侧身贴在了窗子的旁边。

几乎就是下一刻,窗从里头被一双手推开了,原先隔着一层屏障的声音也跟着变得清晰起来。

“可他再厉害,再没有敌手,该担心的时候还是会担心的。”席向晚叹息,“即便不受伤,也不知道这一夜能不能好好休息上一会儿。”

她的叹息声几乎像是长了脚似的爬进了宁端的耳道里,让他下意识绷紧了浑身肌肉,比方才和死士短兵相接时还要紧张得多。

“姑娘再不休息,睡不安好的就是您了。”翠羽十分不解风情,“夜间冷,姑娘还是将窗合上吧。”

席向晚笑道,“我说了怕你不信。方才我总有种感觉,好像宁端就在外头等着我,便开窗看看。”

翠羽不由得也笑了,“姑娘这是想念大人了。”

“嗯……”席向晚像是陷入了思考之中,良久才轻轻笑了笑,道,“时不时就能见的,有什么好想念。”

宁端屏住了呼吸,悄悄转过头去看向席向晚的侧脸,只能望见她挺翘的鼻尖和晃动的青丝。

席向晚接着又道,“只不过是想着方才要是一开窗,他真的就正站在外面,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