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六姨娘,直接拉着五姐儿到了太太跟前来,说杯子摔坏了一只的事情。
季衡从外面回来,就正好听到六姨娘那略微尖细的声音,“这可是老爷赏给妾身的,完完整整的十只,现在摔坏了一只,另外九只摆在架子上,都没法放了。要是是另外的东西,摔坏了也就摔坏了,但这却是老爷赏的,又是琉璃的,当初老爷赏给妾身时,就说这一套是十分难得的,烧制的工艺难得,颜色难得,样式也难得,现在却偏偏就摔坏了一只。”
许氏看着六姨娘翻来覆去地说着这一只杯子,在心里冷笑,心想是老爷赏的又如何,不就是一套杯子,贵重又如何,还不是就摔坏了。
许氏面无表情,稳稳地坐在上位椅子上。
她的下手位只坐着四姨娘,三姨娘在张家里没回来,五姨娘身子弱,出了一趟门就又不大好了,许氏也就免了她的请安。
四姨娘听六姨娘将那“老爷赏的”几个字说了一遍又一遍,心里一边发闷又一边讥笑,不过面上却是她一向的柔和样子。
许氏说,“我之前也见过那套杯子,的确是难得的,但现在也摔坏了,摔坏了也没有别的法子。五姐儿一向是听话的,这杯子是被七郎摔坏的,你也别朝五姐儿发火,以后我看到又有十只的套杯,就送到你那里去。”
许氏这话也算是十分动听了,但是六姨娘却不依不饶,道,“那套杯子十分难得,以后哪里那么容易再找到一套。”
许氏有些烦她地皱了一下眉头,这时候,坐在后面椅子上的许七郎起了身,对六姨娘说道,“姨娘,是我的不对,我把那套杯子摔坏了,所以后来有赔一套玻璃花插给五表妹。”
六姨娘坐在椅子上,眉头蹙着,很是尖酸地说,“那玻璃花□是看到了的,但是那套杯,坏了一只,就不是整套,相当于是全套都废掉了,一只花插又值什么。”
许七郎是不惯和女人争执的,皱着眉只好不说了。
许氏不满地盯着六姨娘,心想要不是她生了璎哥儿,她那出身,在许七郎跟前是大点生气都不敢的,现在却嚣张成这样。她都完全忘了曾经只是许家的家妓了吗。
四姨娘正想说两句劝劝六姨娘,季衡就从门外面走进来了,许氏一看到他,就不再理会六姨娘,对他说道,“衡哥儿,到娘这里来,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季衡过去给许氏请了安,又给四姨娘问了一句好,没有理睬六姨娘,回答许氏道,“在宫里陪皇上说了一阵话,也就晚了。”
许氏拉着他的手摸了摸,觉得不冷,这才放开了,道,“去换身衣裳,一会儿就传晚膳。”
季衡说,“先不去换衣裳。”
说完,就看向了六姨娘,六姨娘被他冷冷的目光看得有点惴惴的,毕竟这是将来的一家之主,她还是很怕他。
季衡走到她面前去说道,“六姨娘,七郎摔坏那只梅花杯的时候,我也正好在那里,他并不是故意摔坏的,只是不凑巧罢了。”
六姨娘不敢像刚才那样尖声尖气,只是嗫嚅道,“但是杯子也是摔坏了。”
季衡点点头,“的确是摔坏了,摔坏了又没法子了,他不是让送了一只玻璃花插过去吗。”
六姨娘直视着他说,“那玻璃花插怎么能和那十只套杯相比,再说,那套杯还是老爷送的。”
季衡一张精致的面容,当冷着脸不笑的时候,就像是画出来的一张画,黑幽幽的眸子让人觉得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惊心动魄,六姨娘看得心里惴惴的,不由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季衡冷笑了一声,道,“真亏你能说出这话来。那玻璃花插,是舅舅的船队从西洋带回来的,又叫温都里纳,色泽莹美,在光下会闪烁星星一般的光芒,更难得的是,那金星玻璃花插,是两件组合在一起的,设计巧妙,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父亲那里也没有的。如若你觉得那金星玻璃花插抵不上那套套杯,这也没什么,将那花插还给七郎,我明日就能找出一只和摔坏的那只菊花杯一样的琉璃酒杯,给你也就是了。”
季衡这么一说,既说六姨娘没见识,又说了那套套杯也并不是独一无二,还将许七郎送到她那里的好东西要拿回去,六姨娘被堵得面色发红,最后只好硬撑着说,“老爷送的,无论好坏,在妾身心里,都是好的。”
季衡没理她了,直接对许七郎说,“让莺儿去把那套花插拿回来。”
许七郎在心里发笑,应了一声之后,直接出去叫丫鬟去把花插拿回来了。
六姨娘咬碎了一口银牙,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好对着许氏行礼说,“太太,那妾身就先回去了。”
许氏看儿子把六姨娘给说了一顿,心里高兴,道,“回去吧。天气变凉了,让养娘丫鬟们好好注意着璎哥儿的身子,璎哥儿要是这时节病了,老爷过阵子回来,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六姨娘咬着牙应了,也就瞥了五姐儿一眼,五姐儿赶紧也给太太四姨娘和季衡他们行了告退礼,跟着六姨娘走了。
六姨娘走后,季衡也没多说,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里去,让荔枝伺候着换衣裳。
而四姨娘则在许氏跟前说,“老六这样,真是没个样子。”
许氏哼了一声说,“还不就是生了个璎哥儿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