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带陈谋进来,就是因为再晚一些,这些玻璃球就会不见了,陈谋永远也不会知道关于他的真相,也永远不能给与他想要的救赎。
原飞槐在陈谋表示对他不理解的那一刻感到了十足的愤怒,然而这种愤怒却很快的消失了,随着玻璃球,随着这一捧捧,黄色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沙子的出现,他突然忘记了自己愤怒的理由。
原飞槐觉的好累,他甚至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他说完那些话,便慢慢的弯下身,坐到了地上,膝盖曲起,将脸贴了上去。
陈谋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幅模样的原飞槐了。
眼前如此脆弱的人,似乎只是活在他的记忆里,陈谋轻轻的叫了声:“飞槐。”
原飞槐不答。
陈谋又叫了声:“飞槐。”他话一出口,便知道原飞槐不会回答了,因为他面前的人,已经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陈谋走了过去,然后将原飞槐抱了起来。
当他抱起原飞槐后,他才发现原飞槐居然是如此的轻,简直不像是个成年男人的体重。洞穴里的光线逐渐昏暗了下来。
陈谋抱着原飞槐一步步的往前走,随着他的离开,身后的洞穴开始崩塌。
陈谋在即将离开洞穴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有些模糊,陈谋却能分辨出声音的主人——原飞槐,原飞槐在叫他:“陈谋,陈谋……”
陈谋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怀里抱着的,已经瘦的不成人形的原飞槐,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转头朝着黝黑的看不到尽头的隧道吼了一声:“你走吧!去找属于你的陈谋!”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那声音泣血般的叫着陈谋的名字,可陈谋还是继续了自己的脚步,他眼里盈满了泪水,却还是抱着怀中的原飞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是个选择,一个已经决定了答案的选择。
从书房出来后,陈谋直接抱着原飞槐去了卧室。
被放到床上后,原飞槐才睁开了眼,他看着陈谋,奄奄一息的小声叫了:“谋谋。”
陈谋的眼泪又落下来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爱哭过,他看着原飞槐,低低道:“我就在这儿,我不走。”
原飞槐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陈谋的手,他又叫:“谋谋……”
陈谋依旧应下了。
接着,原飞槐出乎意料的开始啜泣,他像是受了委屈终于找到了大人的孩子,哭的一塌糊涂。
陈谋把脸贴到了原飞槐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脏有节奏的跳动,心中的担忧总算是放下了一些,他说:“你不要怕,我在。”
原飞槐把陈谋的手抓的有些疼,他说:“你没有……丢下我。”没有留下卑劣的我,没有丢下曾经被遗弃一次的我。
陈谋给了原飞槐一个认真的吻,这个吻无关情欲,更多的是安抚和爱意。
原飞槐似乎终于放心了,他把目光从陈谋的身上,移到了天花板上,他说:“我真的,好害怕啊。”——当年,他也在这个隧道里喊了陈谋的名字,也同样听到了那句让他心神俱裂的话,他心爱的谋谋,能容忍他一切的谋谋,对他说“你走吧,去寻找属于你的陈谋。”
从此之后,原飞槐对陈谋再也没了信任。他无法确信,当他和另一个原飞槐同时存在的时候,他的谋谋会选择哪一个,是他,还是另一个?
这种恐惧让原飞槐崩溃,让他发狂,让他恨不得毁了任何一个自己。
不过最终的答案,让原飞槐放下了心,陈谋的手臂是那样的有力,仿佛为他支撑起了一个世界。在他听到陈谋回绝了另一个原飞槐,坚定的带着他走回了属于他们的世界时,原飞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这个笑容有些卑鄙,有些嘲讽,但绝对代表了原飞槐的真情实感。
被放到柔软的床上,被细心的安慰着,没有比这个更让原飞槐感到高兴的事了,他作为一个卑鄙的偷窃者,贪婪的享受着陈谋的温柔。
陈谋说:“我们就这么一直过下去吧,好不好?”
原飞槐怎么可能会说不好,他看向陈谋的眼神就像一个偏执狂患者,让人觉的毛骨悚然。
陈谋又吻了吻原飞槐,他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原飞槐虚弱的笑了,他说:“我想喝你做的粥。”
陈谋点了点头,起身去了厨房。
原飞槐看着陈谋的背影,眼神开始放空,他想到了很多事,从死亡之初,到后面经受的折磨。
重生、死亡、失去陈谋,被诅咒的循环让原飞槐精疲力竭,他得到了力量,可却燃烧了灵魂,他很累了。
陈谋端着粥出来,叫醒了小憩的原飞槐,他说:“飞槐,你喝一点。”
原飞槐点了点头,然后把粥端起来,开始慢慢的喝。他的唇和脸都因为热气沾染上了一丝嫣红,总算是多了一份人气。
陈谋说:“好喝吗?”
原飞槐说:“好喝。”
陈谋问道:“今天是几号了?”
原飞槐说:“好像是……二十号。”
陈谋哦了一声,然后才道:“今天陈绵绵结婚呀。”
原飞槐端着粥的手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看着陈谋,眸子里有些没能说出来的话。
陈谋凑过去亲了亲原飞槐的额头,他说:“没关系,陈绵绵也长大了,我这个当哥哥的,早该放心了。”
原飞槐还是看着陈谋,他咳了两声后,忽的道:“谋谋,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陈谋起身,掀起了窗帘,他说:“对啊,下雨了。”
外面在下着稀稀拉拉的小雨,阴沉沉的天空中呼啸着寒冷的风,黄昏的街上只走着几个行人,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凝固了。
陈谋摸了摸冰冷的玻璃,轻声道:“飞槐,等我们有空了,我们就到处去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