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飞心中微微一动,净慧这般的这样的问题他不是没有准备,在去见净慧之前,甚至在打算踏入佛家的时候他便已经准备了一番说辞,但此时见净慧和尚竟然是这么个邋遢模样,分明是个颠僧,原本准备的那套崇信佛法之类的言语必然难以说服此人,袁飞眼珠一动,连忙变换了说辞道:“回师兄,师弟我钦慕佛家神通已久!当年遇到的也不过是师父不戒的遗体,得了一些细微传承便有偌大用处,如今修为到了瓶颈,所以想寻本溯源拜入佛门修习佛法。”
袁飞这番言语有真有假,真多假少,倒也不完全都是妄言。
净慧突然嘿嘿怪笑起来,打个酒嗝,喷出重重的酒气道:“你这小子倒也直白,竟然直说倾慕佛法神通而来。比那些虚伪做作之人说什么崇信佛法要强得多了。”随后净慧言语一转似乎发牢骚般的道:“你这傻子痴货!当和尚有什么好的?不能吃肉,不能留发,要六根清净还要戒杀生,戒偷盗,戒奸*淫,戒妄语,戒饮酒,戒着香华,戒坐卧高广大床,戒非时食等等,等等,戒得人都傻了。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放着天下大把美女不去享用,就为了一些末节神通跑来当和尚,这和为了一顿饱饭便净了身子去当太监又有何异?”
袁飞微微一愣,这净慧和尚看起来疯癫但这番言语却大有道理,不过他是何等机敏之人,这般言语却难不住他,袁飞装作老实的答道:“在锦衣之辈眼中一顿饭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在那去当太监的人眼中,一顿饱饭却比天还大,在师兄这般的高僧眼中神通或许只是微末小技,但在我的眼中却是苦求而不得的珍宝。”
净慧微微一讶,随后打量袁飞数眼道:“小子言语倒也有几分宿慧,比山上那些只知啃经的冥顽之徒要强上数倍,我再来问你,你这一身浓厚血气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杀了多少生灵?”
袁飞心中急转,这个问题他之前可没有预料到,不过眨眼的功夫袁飞便有了主意,回道:“回师兄,凡俗之时我曾效力军中,也建了几许功业,在战场上厮杀了多少年炼我也记不起来了,其间屠杀的生灵数不胜数,大概便是因为如此才形成了这般浓厚的血气。”袁飞这番话却是真的,除了血气形成的原因外没有半点虚假。
净慧踱了两步后微微点头道:“如此倒也说得通!”随后嘿嘿一笑道:“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何事?我可没闲心教你那些狗屁神通。”
袁飞连忙道:“不敢有劳师兄,在下只是想求师兄引荐,帮我证明正身,证明我确是不戒的弟子就成,剩下的就看我的造化如何,佛门肯不肯收我了。”
净慧抓起那黄皮葫芦,往嘴中灌了一口刺鼻的劣酒,随后浑浊的双眼定定的看着袁飞,竟不再说一字。
袁飞就觉这净慧和尚似乎在用什么高明的术法在查他的底细,但却丝毫琢磨不到究竟是什么神通以何种方式在探查他,不过袁飞本就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修为,筑基中期的修为在这大和尚眼中估计也算不上高明。只要他将盗经的秘密藏好,其余的没有不能和外人道的,至于那《杀神法录》,修的乃是符法箓术根本便没有能够被看出来的地方。
袁飞此时心中有几点疑惑。
第一,不知道这颠僧究竟是如何窥破他方行过云雨之事不久,想他袁飞《盗经》‘匿字诀’功法或许藏不住一身血气,毕竟那血气并非是他主动散发出去的,算起来乃是外来之物,但袁飞的一身窍穴除了一枚主窍穴外早就已经开启封闭自如,几乎已经达到了圆润无滴的地步,按理说这种云雨之事的痕迹早就不会显在面相之上了。
第二,从这颠僧的言语之中可以看出这颠僧和佛家关系并不怎么和睦,彼此芥蒂很深,恐怕他这次来此是白走一趟了。只是这颠僧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变成这副摸样?前前后后都看不出这颠僧有半点僧人摸样,这和当初从不戒老僧残魂口中和四个童子口中得知的可是完全不同,在他们口中这净慧和尚可是个白净俊朗有大智慧的难得佛徒。此时虽然智慧仍在,但却没了半点风采,这必然是有了大变故才造成的。
第三,他看不出这净慧和尚的修为究竟达到了什么地步,按理说以这净慧和尚的年纪和辈分应该最多不过开启五识,相当于结丹中期的修为,毕竟佛家修行最是艰苦,少有投机的门径,不似道魔两家那般进境神速,佛徒们每一识修为的开启都是以苦功磨出来的,没有足够长久的岁月精研佛法开悟心道,很难修得佛果。不知道这净慧和尚究竟修为如何,
许久之后净慧开口道:“小子,你这一身修为驳杂不精混乱无序,都是从那里修习而来?”
袁飞知道净慧会有此问,便答道:“师兄,在下原本乃是街边的乞儿,少时以扒窃为生,长大后遇到不戒师父的遗泽得了些许传承好处,随后便换了人生四处周游,幸好我运气不错,一路走来机运不少,修行之上也算小有所成,但是修炼到今日今时的地步却再也难有寸进,便想找个依托能够更进一步,是以便想起了师父的师门佛家。”
净慧冷笑一声道:“不尽不实,不过我也懒得去管你修为如何得到的,你要修佛可是要从头修起,起码要熟读佛经典籍数十年,还要心中有一枚灵窍才成,凭你现在的道家修为你不觉得这乃是一条最笨之路么?我就不信,你除了佛家便找不到第二条路可走?”
袁飞略微一叹道:“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有数条门径可以继续修行道法,但这些门径后面都不是清净之路,皆要在杂事之中荒废,不是争斗便是尔诈,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只有佛门才算是清净之地,重修佛法看似愚蠢,但却说不定乃是一条捷径,况且师弟也并非一时兴起才有这般作为,师弟不才也曾熟读了四五本典籍,对佛法有了些开悟才下定决心踏入佛门。”
净慧明显没将袁飞的这番言语当成真话来听,脏污得看不出来本色的袍袖一摆道:“你随我来。”
说着当先便走,边走边举起黄皮葫芦灌了两口劣酒。
袁飞跟在其后,上下打量这净慧和尚,脑中飞速的转动着,想要从些枝节之处看出这净慧和尚的门道。但随后袁飞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原因无他,这净慧和尚单从衣着等等看来便和一个老农没有丝毫区别,尤其是那双草鞋之上满是微湿的泥渍,这山上已经四五日没有雨水了,也只有田地里才有这般稀泥,只有这点叫袁飞感到有些疑惑,难道这颠僧竟然还种田不成?他还要吃饭?袁飞却还真不知道佛家佛徒开了几识之后能够不必再以五谷为食。
颠僧净慧在前走得飞快,几乎足尖一点地面草叶便行出去数丈,看上去还真有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这不是佛法修为而是单纯的武道修为。
幸好袁飞武道修为也不算弱,跟在净慧身后施施然而行,犹有余力。
净慧一路无言,带着袁飞在山上兜兜转转一刻钟之后来到了一间茅舍之前。
远远看去这茅舍虽然简陋,但却还算干净,屋舍之外有数亩薄田,种着各种谷类和蔬菜。
袁飞心道这和尚果然种地,虽然种地不过是一件不起眼的事情,但在袁飞心中却惊奇不已,只要对佛家稍有所知的便知道僧侣都是靠国家和善信供养的,或者托钵乞食,或者端坐寺内,总之乃是以善信为生,并不需亲自下地耕种,佛家还有个传说解释此事。
以前有一位农夫看到药师佛托钵乞食,农夫就问:“你这和尚,我们耕作从而获得粮食,才有吃穿用度,你们不事劳作,怎么也想平白获得我们的食物?”
药师佛答道:“你在耕作,我也在耕作。你耕的是土地,我耕的是心田,我在众生的心田播撒善根的种子,以精进为犁,驱使禅定的牛,而让它长出丰硕的福德智慧来。所以说我也在耕作。和你的耕作别无两样。”农夫听后很是欢喜,并供养药师佛饮食。
所以佛家认为自己修行自身便是在耕作,他们认为自己耕作的目的是教化众生,为众生解开疑惑,以慈悲喜舍度生,便应该得到饮食,理应受到供养,托钵而乞也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
所以,看到佛徒耕地种田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佛徒认为这是一件耽误时间耽误修行的事情,是一种浪费。
净慧和尚看袁飞对那数亩田地心存疑惑便笑道:“怎么?没见过和尚种地么?”
袁飞点了点头道:“不但未见,还从未听过。”
净慧和尚信步走进菜地,拿起锄头培了些土,侍弄片刻后拍拍手走出了菜地,径直坐在一块好似凳子一般的大石上道:“小子,你来告诉我,为何和尚要被人供养?”
袁飞毕竟只是粗通些佛家皮毛而已,从未想过这种问题,即便是他的头脑再如何灵活机变,一时也不知从何言语作答。
净慧嘿笑一下后,躺倒在那块被太阳晒得微热的大石上唱道:“吃着众生米,修着自己心。得道拂袖去,佛国享平安。”
随后净慧和尚竟然呼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