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双不说话,就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南钰发现气势这个东西可能是天生的,与仙、妖无关,比如他让白流双悟的时候,人家拂袖就能走,轮到对方让自己悟了,自己连挣扎都不挣扎,就乖乖悟起来。
更让人悲伤的是,他还真悟到了。
【至于我这边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怎么都好弄,总之我保证,你们前脚入海,我随后就来。】
【那你可要快点。要是我姐姐收完了瀛天你才出现……】
【要是这样,你就不用把仙魄还我了。】
【当真?】
【当真。】
尘华上仙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但仙魄丢得太快,求生的本能让他垂死挣扎:“你们抓瀛天的时候我就在下面看着呢,和那堆神仙一起,其实……也算是出现了,对不?”
白流双似今日才恍然大悟,顷刻眼睛瞪出精光:“所以你是眼睁睁看着我们打瀛天却没出手帮忙?!”
“……不,我记错了,我的确是日昏月暗之后才回来找你们的。”
“真的?”
“愿赌服输,仙魄给你。”
“嘁,信你一次。”
仙魄重要还是在伙伴心中的高大形象重要?
尘华上仙毫不犹豫作出了选择。
“下次来找我就站在山顶往天上吹一根,别乱散仙气。”
留下一撮雪白狼毛后,白流双回归山林深处,在她的念头里,有事说事,没事道别,合情合理。然而她走得太快了,于是南钰连一句“我俩可以通过仙魄说话”都没机会提醒。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白流双压根就不打算再和他恢复仙魄联系了——既灵入忘渊时,他切了联系以至白流双赶到忘渊之畔已晚了,作为报复,白流双也切了联系,再不用仙魄和他说话。
如此看来,有撮狼毛也是好的。
尘华上仙自我安慰地将狼毛收入怀中,御剑回了九天仙界。
刚自尘水里冒头,就被帮他照看思凡桥的褚枝鸣告知,长乐醒了。南钰立即奔赴谭云山的暂时住处,没成想被仙婢告知长乐仙人醒来不过半个时辰,便去了九天宝殿。没辙,南钰又不停歇地去了九天宝殿,结果在殿门口被仙侍拦下,言曰天帝正在内殿和长乐仙人说话,下了令,任何人来,都要殿外暂候。
南钰倒不好奇谭云山和天帝说什么,一来谭云山不会瞒他,等会儿见着也就知道了;二来其实都不用想,铁定与追查罪魁祸首有关。
自厉莽平息,天帝便委派了极信任的上仙彻查此事,然而珞宓将所有信笺都烧毁了,那背后恶徒几乎没留下任何证据,于是调查迟迟没有进展。但整个九天仙界都在私底下传,罪魁祸首就在众仙之中,于是仙友们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留心,惹上怀疑。
内殿,棋室。
静静对着残局冥思了一炷香的时间,谭云山终于落下一子。
局破。
天帝没想到他真能破了,讶异之余,心情又有些复杂:“我对着这残局百年,都没想过要在这里落子。”
谭云山浅笑,淡淡的,似有若无:“天帝心里放着太多的事,若像我这样,只放一桩,早就参破了。”
天帝无奈摇摇头:“我掌九天。”
是啊,掌九天,又怎可满心满眼只顾及一桩事。
但是谭云山也不关心九天至尊是否也有身不由己的怅然,他在意的是:“天帝说过,我若破了残局,便可通行九天查厉莽之事。”
天帝抬手轻轻一招,殿门外飞进一鎏金腰牌,落到谭云山手中。
“携此腰牌,九天仙界随你走动,九天仙友随你问询。”
谭云山低头握紧腰牌:“冰笼也可以去,珞宓也可以问吗?”
天帝道:“可以。”
谭云山抬眼:“那天帝呢,可问否?”
天帝愣了下,点头:“可问。”
谭云山不再耽搁,直截了当:“日昏月暗,九霄星落,厉莽出世,忘渊水干。这‘星批’除了天帝和帝后,还有谁知?”
“无人。四千年前,有星辰落于九天宝殿,其中一块碎片砸在我的寝榻旁,上面便刻着这‘星批’,只有我与帝后看见,未免谣言四起,祸乱九天,我与帝后当下便将其毁掉了。”
“四千年来,天帝与帝后都没有告知过第三人?”
“没有。”
“您怎知帝后也没有?”
“她或许有专横武断之处,但事关九天,她分得出轻重。”
谭云山不语,仔细回忆瀛洲刚刚日昏月暗时帝后的神色,那诧异与惊恐的确不像装出来的,若她告知过第三人,定然第一时间就要怀疑到对方头上,可当时的她,的的确确都是茫然。
“四千年前已得‘星批’,天帝都没想着去破吗?”
“想了,而且做了,”天帝有些自嘲地笑笑,“《九天星宫》我能倒背如流,可惜,始终悟性不够。”他顿了顿,认命似的叹口气,“或许像你说的,我要想的事情太多,很难专心去解一件。”
谭云山:“而且几千年来九天安然无恙,天帝怕也觉得这‘星批’未必会准。”
天帝坦诚:“人也好,仙也好,心存侥幸是最大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