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一点不像你师父。”天帝摇摇头,似有失望。
南钰不解,愣在那里。
天帝沉下声音:“如果现在是郑驳老,他不会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浪费一点时间,而是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庚辰宫,继续拿起《九天星宫》,卜渡劫之法。”
“师父已经占出了厉莽死门……” 南钰怔怔看着天帝,可底气并不太足。
“要么是卜错死门,要么是仅有死门还不够,需以得当之法相配合,”天帝看着一脸少年气的尘华上仙,目光是极深的信任与托付,“九天仙界能不能渡过这一劫,就看你了。”
“我?”重任来得猝不及防,南钰一时大乱。
他去占星,谁来为师父驱邪?
他根本没认真学过师父的占星之术,不过是看得年头久了,耳濡目染会那么点皮毛,师父都占不出的伏妖之法,他怎么可能占得出!
“我会派人将星辰炉和净仙草送去庚辰宫,并在七日内不眠不休守着,你若不放心,大可连人带炉一并移至占星室。”
“可我真的不行,我只是给我师父打打下手,我连九天星……”
众仙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打断了南钰的话。
紧接着,惊呼四起。
南钰看着天帝和两个伙伴也变了脸色,立刻回头。然后,他慢慢睁大眼睛,也不由自主倒吸口冷气。
这是他见过的,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厉莽圆滚滚的身上正裂开一道道口子,每道裂口都流出鲜血,而鲜血中,又慢慢生出牙齿。
最后,所有的裂口都成了嘴,从九天门到忘渊之末,无分头尾,密密麻麻遍布在厉莽身上,像无数头只有嘴的小兽聚成了一条肉虫。
狂风乍起!
忘渊水面被吹得荡出波浪,可那浪起之后并不回落,而是漾出忘渊,直直进入一张张血盆大口!
厉莽,终是喝起了忘渊之水。
九天宝殿,不,整个九天仙界,陷入死寂。
只漾起又来不及被厉莽喝到的忘渊水,拍落在岸,声声清脆。
“你师父有占出一旦厉莽开始喝忘渊之水,多久能喝干吗?”天帝从容地问,竟连先前的那丝乱都没了。
师父还真占出了,只是不想徒增恐慌。
可天帝平和淳厚的声音,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南钰起身,第一次与他平视,像师父一直以来的那样:“一天,忘渊水便会降下三尺,三尺之后,浅处的妖邪现世,接着忘渊水越往下降,越深处的妖邪便会陆续而出,不必等到喝干,世间已乱。”
天帝:“所以一天是大限。”
南钰:“若重布仙阵,可拖至三天。”
天帝:“三天,卜得出吗?”
南钰微微抬头,很想慷慨激昂地说一句“能”,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天帝忽然笑了,清浅的,温和的,一刹那便将周遭的沉重压抑驱散,透进微凉的风。
他说:“去吧,尽你全力,成与不成都无妨,那就是九天仙界的命数。”
☆、第64章 第 64 章
珞宓在噩梦中惊醒, 发现自己躺在羽瑶宫的寝榻上。
鬓角的发丝已被汗水打透, 贴在脸颊上, 些许凉意的潮湿。
她坐起来轻轻喘息,慢慢平复因骇然梦境而狂乱的心跳, 由衷庆幸着, 还好是梦。
“来人——”竟无一个仙婢发现她已睡醒,要起身更衣吗?看来最近她是管教得有点松了。
寝殿外,无人应答。
珞宓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正想骂, 忽然听见脚步声。
只一人, 由远及近。
不是仙婢刻意放轻的细碎, 而是沉稳的、不容动摇的气度。
“母后?”珞宓看着进殿的身影, 有些茫然。
帝后见她这样,怒又袭上心头:“睡一觉, 就忘掉自己闯下多大祸了?”
她是想横眉立目的, 可话一出口, 才发现疲惫有余, 震慑不足。连日鏖战,竟磨得她连发怒的力气都没了。
可这足以让珞宓忆起一切。
原来不是梦,原来那样日昏月暗星辰尽落的恐怖景象,是真的。
惊惧和后悔汹涌回笼, 她的声音开始发涩, 颤抖:“忘渊……真的干了?”
“厉莽已经喝了快有三天三夜, 至多再一个时辰, 水面低过三尺,那些被投入忘渊的妖邪就会陆续出来了。”帝后不想对女儿粉饰太平,可当看见其眼中的惊愕与悔恨,还是心生不忍,抬手轻擦她鬓角的汗水,将凌乱发丝顺于耳后。
泪水夺眶而出,珞宓扑进帝后怀里,泣不成声:“我没想到会这样,我真的只是想让长乐找回心……”
帝后拍了拍她的后背,深吸口气,稳住心神,冷静道:“究竟怎么一回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珞宓抬起头,哭得声音断断续续,哪里还有羽瑶上仙的跋扈高傲,只剩犯了错的懊悔与惶恐:“说、说什么都晚了……我闯大祸……闯大祸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