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钰怔住,白泉是制避水丹的主药白泉花生长的地方,难道水行之法也在那里?
“取一朵白泉花,只要花,不要茎,混一捧白泉水吞下,可在七七四十九天内水行如平地。”珞宓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缓而清晰。
南钰知道她既说了,便不大可能骗自己,但:“就这么简单?”
珞宓白他一眼:“当然还有,花必须是七瓣之花,少一瓣或者花瓣又残缺皆不可,水必须是泉眼处刚涌出的水,且要立即混服,不可耽搁片刻,否则花枯水陈,再无用。”
南钰心中了然。
这就是少昊说的了,凡间一切人、妖、兽都不行,因为他们进不了九天仙界,更没机会亲自到白泉边摘花掬水。
不过他只路过白泉几次,依稀记得白泉花都是六瓣:“七瓣的白泉花哪里找?”
珞宓心累,同样是神仙,怎么人家长乐仙就才思敏捷,这位就榆木脑袋:“六瓣花里找!”
天上“相谈甚欢”,地上百无聊赖。
南钰临走前说的是“速归”,于是四伙伴就靠在巨石后面,听着海浪,盼着佳音。
从傍晚等到深夜,从涨潮等到落潮,海浪来了又走,尘华上仙音信全无。
心里存着事,睡又睡不着,众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先是聊少昊和那小灰蛇,结果二者究竟什么关系没得出个定论,倒扯出了一桩“前尘往事”。
闪出这灵光的是既灵。
当时她靠在白流双身上,正仰头看星星,听到冯不羁说少昊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不知那小灰蛇成了人形是何模样,脑中很自然闪过少昊于水中抚琴的翩然身影,那真是既灵听过的最动听的一曲琴,见过的最优雅的抚琴者。
不料想着想着,另一个相似的影子重叠过来。
她脱口而出:“谭云山,还记得你家用来镇水患的石像吗?”
谭云山早把这东西忘到了九霄云外,随口道:“怎么了?”
既灵坐起来,隔着冯不羁看他:“你不觉得那个石像的模样似曾相识吗?”
见既灵认真,谭云山才正色起来,开始回忆。
结果倒是同样见过那石像的冯不羁猛然惊悟,一拍大腿:“那该不会就是少昊吧!”
伙伴粗犷的声音里,谭云山的记忆终于清晰。
那是一个半臂高的石头雕像,雕的是一个年轻人端坐抚琴,长发竖起,不失风雅,眉眼俊俏,全神贯注在琴弦之上……
不是苍渤上仙还会有谁!
难怪可镇水,人家掌的就是凡间水域!
既灵已从他的眼神里看出领悟,当下掰手指头数谭二少罪行:“人家帮你谭家新宅镇水,又帮你挡了二十年应蛇,最后还为了帮你逼出应蛇沉入古井永不见天日……”
冯不羁离得近,正好可以谴责地拍拍他肩膀:“你不说知恩图报,还给人家挖坑。”
谭云山想说又不是我把他的雕像请进谭府的,又不是我让他帮我挡应蛇的,扔他进古井你们俩都有份好吗,可无数辩解到了嘴边,百转千回成一声轻叹:“成仙之后,我负荆请罪。”
可能真是离成仙越来越近了,谭云山想,自第四颗仙痣消失后,他时不时就会这样,知善知恶,知羞知耻,眼看就要奔着匡扶正义的大道去和既灵结伴了。
他有些怀念从前的自己。
但既灵似乎更喜欢现在的他。
世事难两全。
他选现在。
☆、第55章 第 55 章
离开羽瑶宫, 回了思凡桥,送完那位被剥夺了仙格、来世怕也再难有成仙机会的被贬仙友, 再寻到机会下凡,已是初晨。
旭日要升未升, 海天相接处被映成一条金线,驱散微凉的夜, 迎来明媚温暖。
南钰于半空一眼找到那块巨石, 御剑而下, 本以为会看见四个东倒西歪的伙伴,岂料只冯不羁一人睡得四仰八叉,剩下谭云山悠然倚着石头闭目养神, 微微带笑的嘴角显然清醒得很, 既灵和白流双呢,则好像以为那两位都在酣眠,自顾自小声交谈,偶尔笑作一团,轻轻柔柔的, 好似清风吹过湖面。
南钰很少见到这样的既灵和白流双, 没有伶牙俐齿, 没有嫉恶如仇,没有武艺高强,就是很寻常的姑娘……呃, 和像很寻常姑娘的妖怪, 活波灵动, 娇俏可人。
他没想偷听她们说话,甚至已经开口准备打招呼了,可刚要张嘴,却发现既灵在吟诗:
既然北嚣未有家,
何不灵山踏云霞。
春去涧水千层浪,
冬来霜枝万树花。
白流双听得认真,并没注意头顶上多了个伙伴:“就因为这首诗,姐姐你才叫既灵?”
“对啊,”既灵轻笑,也因一夜悠闲,慵懒而放松,“师父说捡到我的时候,什么信物、留书都没有,就一张包着我的襁褓,内里绣着这首诗。所以师傅从诗里摘了两个字,就成了我的名。”
“太草率了,”白流双皱着小脸不赞同,“二十八个字呢,为什么偏偏是既灵,北何,春冬,踏水,霞花,都好听呀。”
“……”若师父还在世,既灵现在一定诚心再跪下磕个头,谢他老人家没选其他的字。
“既然北嚣未有家,何不灵山踏云霞……”白流双又默默念了一遍,“灵山是姐姐被发现的地方……”她眼睛一亮,似悟出什么惊天之谜,“所以北嚣是姐姐的家!”
既灵莞尔,就当这是个“非常难以参破”的事吧,笑着应:“该说我生在北嚣,至于家嘛,诗上不都说了,北嚣没有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