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蕊轻手轻脚上了楼,然后绕进玲玲姐家,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因为玲玲姐的特殊情况,外加还有个小元元,所以林家跟王奶奶都有周家的钥匙,防止她突然间发病的时候,旁边没个人照应。
林蕊没敢开灯,只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隔壁家中的动静。
可惜郑大夫跟林工程师似乎也防着隔墙有耳,说话声音压得相当低,她什么都听不到。
其实并非林蕊耳力不急,而是郑大夫正对着床上几捆钞票发呆。
十块钱的面值,一百张一捆,那就是一千块钱。
床上摆着的,是整整五捆,五千块!
第83章 意外新发现
郑大夫捂住胸口, 目瞪口呆地看着丈夫, 声音都在发抖:“你, 你怎么回事?哪儿来的钱?”
林建明忍不住又点了根烟,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抽的第几根香,只觉得嗓子发干, 说话声音都跟被火燎过似的,带着哑:“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他礼拜二人去太原出差, 到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按照妻子的要求赶去银行, 将带出来的三千五百块都买了国库券。
恰好当地银行为了完成销售任务刺激人们的购买欲, 列出了优惠条件,但凡一次购买量在一千块钱以上的, 都打九折。
饶是如此,手上有余钱的人也忙着往家里头搬电器。国库券三年期年利率百分之十五又怎样?谁晓得三年后的洗衣机要涨成什么样儿了。
钱都是纸了,何况不能花的国库券。
林建明一次出手三千五,大方的连银行领导都露面了。领导亲自发话按照八五折卖给他, 还想拿他树典型,表扬他为国家建设做贡献。
林工这辈子低调做人惯了,被人盯着看就跟上了批斗台一样。他哪里愿意接受采访,赶紧拿了三年期的国库券走人。
结果下午厂里头一个电话, 他又提前做特快火车赶去上海开行内会。
本来这也没啥好稀奇的, 偏偏开会的地点旁边就有个银行可以兑国库券。
跟林建明一个房间的工程师夹着皮包去兑国库券,家里头攒了好两年的量, 正急着换钱买冰箱呢。
这外头的物价一天一个样儿,谁知道再不买的话, 他这辈子还能不能用上冰箱。去年他们夫妻俩碰上厂里发年货,就是因为没地方摆,那鳗鱼都放臭了。心疼得他老婆不行。
林建明这时才知道国家放开了国库券买卖,国库券即使不到期也能直接换钱了。
他对新鲜事物有种本能的好奇心,索性夹着包也陪同一块儿过去,就当是随便逛逛。
谁知道这一逛,他就发现问题了。
一百块钱的三年期国库券,他在太原是花八十五块一张买的,可是在上海的银行能兑换到一百零二块。
这一进一出,差价足足有十七块钱啊!
他拿着四千二百块钱回招待所的时候,脚都是飘的。
同屋的工程师不明所以,只高兴自己不用八折兑给银行,美滋滋地推荐林建明买海尔冰箱。
那个质量好,他们楼里头用的都说不错。他有熟人,可以走内部关系从江州的销售点给他匀一台。
林建明哪里还有心思听这些,一进一出七百块啊,足足是他半年多的工资。
恰好这个会开完之后,他又接到厂里头电话,领导派他去安徽排查一台进口机器的故障。于是神差鬼使的,他又去了一趟当地银行。
这家工厂位置相当偏僻,工厂就是个不与外界勾连的小王国,外头全是农村。银行国库券的销售情况比太原那家更惨淡。
一听说他要购买国库券,柜台营业员立刻拿出一沓子票证,这回连领导都没惊动了,直接按照八五折卖给他。
林建明已经隐约感觉到这营业员其实是在私人出货,因为拿给他的国库券明显不是簇新的。
很可能是营业员自己以前买的或者是从别人手上收来的。
在国库券放开买卖之前,市面上已经有“入六出七”的黑市交易。
也就是说,以六折的价格从急着用钱的人手上收国库券,然后按照七折的票面价格再卖出去。
政府取缔打击了几次也没用,有市场需求就有买卖。大家手上缺钱花啊,就是打折贱卖出去,他们也愿意。
反正等国库券到期时,银行兑国库券,也是按照票面价值八折拿钱给人。
林建明觉得自己跟被鬼摸了头一样。
如果是往常,他肯定要指出营业员假公济私,利用职权谋私利。
可那天,他就跟什么都不晓得似的,直接拿着那些国库券,头也不回地出了银行大门。
等到礼拜六在上海出手掉国库券时,看着包里头五捆钞票,一向泰山崩于前都不变色的林工,当夜彻底失眠了。
旅馆外头的广场上,有人正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吼叫:“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本分了一辈子的林建明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他思前想后,觉得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
于是他上午参加完活动,借口有个重要文件落在家里了,立刻奔去车站买了票,一路站回了江州。
郑大夫看着这几天基本奔波路上,整个人都憔悴的不行的丈夫,想要骂他两句瞎胡来,又不忍心开口。
她只能自我安慰,好歹国库券还是国家发行的,放在谁手上都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