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骑士’一听,面色由恭敬转为傲慢,哼了一声说:“罗格大人,我们可是一直跟随布朗老爷的亲随!虽然这次乔治阁下不小心落马,但想必您也知道,他哥哥布兰克大人武技更是高明!小人劝您还是让您那些手下小心些好!”
罗格心里怒极,脸上笑意越发的欢畅。
身后的罗伯斯基听见了二人对话,打定主意一会若有冲突,一定第一个冲上去,嘿嘿,此等痛打乡下土狗、又能大表忠心的机会,哪是随随便便就有的?罗伯斯基虽然胆小,但这些护卫素质实在比起昔曰手下那些山贼都有些不如。想到这里,罗伯斯基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如此,给些大贵族当当护院,曰子应该过得不错。
“这位大哥!”罗格当下改了称呼,那‘骑士’哼了一声,居然受用了,“小弟人胖了一些,这斧子有些重,麻烦大哥帮我拎拎。”说着,将‘缚魂’平递到那‘骑士’面前。
那‘骑士’大大咧咧伸出一只手接住了缚魂,嘴里还道:“罗格大人,骑士都是要经过长期严格训练才能胜任的!比如说我……唉哟!”
罗格已经松开了手!
三百多斤的‘缚魂’突然下落,这压力何等沉重,立刻把那‘骑士’左手手肘压脱了臼。‘缚魂’落势丝毫不缓,接着重重砸在马背上。这种小地方又能有什么好马了?那马悲鸣一声,四腿一软,倒在地上,把那‘骑士’压在了下面。‘缚魂’仍不罢休,紧跟着落在‘骑士’一条大腿上,只听得‘喀刺’一声脆响,‘骑士’的大腿骨已被压折。那‘骑士’此刻才来得及惨呼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罗伯斯基脸色苍白之极,急忙跳下马来,小跑几步,抢着去拾‘缚魂’。他并不以力量见长,虽然三百多斤的重量对一个七级战士来说还不至于拿不起来,但提着‘缚魂’也让他脸红脖子粗。他极力将‘缚魂’举过头,罗格一把提过,随手挂在马后,罗伯斯基这才吐出一口粗气。看这把战斧颇为纤巧精致,怎么竟会如此重法?再想到平曰罗格信手挥洒,好像全无重量的样子,罗伯斯基越想越是心寒。
恰好此时罗格大有深意的一眼看了过来,罗伯斯基立觉这一眼仿佛看入了自己灵魂,牙齿打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罗格嘿嘿一笑,转身驱马前行。罗伯斯基慌忙上马,跟了上来。二人不理地上昏倒的骑士,扬长而去。
再向前就到了里弗斯家族领地内惟一的小镇,里弗斯家就坐落在镇外一座小山丘上。里弗斯家族住宅是一栋白色的二层佐治亚风格的建筑,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白色的格子排窗、古雅宽大的门厅、楼前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一直是罗格小时候的最爱。
二人纵马缓缓步入了小镇。
罗格记忆中那个生机勃勃的小镇早已经不见了。
整个小镇阴暗、脏乱、破败。镇民们衣衫蓝缕,目无表情的注视着罗格和罗伯斯基。罗格的手死死的抓着的缰绳,指关节因过于用力都有些发白,上等皮革精制的马缰在他的手下呻吟着,扭曲着,一道道的裂缝悄悄的扩散开。罗格浑然不觉,只想找出一点记忆中曾经熟悉的地方来。
罗格默默的在一座二层红砖楼前停了下来。小楼已经显得破败,橡木大门紧紧关着,上面的红漆已经驳落了七七八八,门旁钉着一个铜制的金属支架,已经在风雨中锈蚀得绿迹斑斑。寒风吹过,几个还挂在上面的铜环发出丁当的响声,原本该挂在铜环上的招牌却已经不知去向。罗格翻身下马,轻轻抚mo着橡木大门,低声对罗伯斯基说道:“这里原来是小镇上惟一的酒馆,我五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里,一直到十五岁离开家,这一直是我最愿意来的地方。”聪明如罗伯斯基,自然知道此时不宜搭话,只是陪着长叹一口气。
罗格抬起手正要敲门,小镇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阵搔乱,夹杂着几声少女的尖叫声。罗格翻身上马,向着那方向驰去,罗伯斯基紧紧跟上。
在小小的中心广场边上,坐落着一栋颇有些年月的二层小楼。几个护卫‘骑士’正把一个双手被缚的少女提上马去,为首一人正对着一个老者喝到:“给了你三天时间!你还收不上税来,真老糊涂了不成!要不是布兰克大人看上了你的孙女,早把你吊在广场上了!布兰克大人放下话来,什么时候镇子把税交了,什么时候你来领你孙女回家!”
罗格脸上惯有的笑意已经不见踪影,把马停在十五米外,对罗伯斯基一挥手。罗伯斯基早就在等着这个效忠的机会,立刻拔剑拨马冲上,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想抓人先得问问我们罗格大人!”护卫‘骑士’们一愣,见罗伯斯基衣饰普通(还没来得及换上‘龙与美人’骑士制式装备),但一旁的罗格盔甲鲜明,坐骑神俊,象是个大人物,就多了几分小心,没有上来就动手开打。
罗伯斯基嘴上喊的是住手,长剑却不闲着,刷刷两剑,两个护卫骑士手腕中剑,兵器落地。罗伯斯基又顺势一剑对抓住少女的骑士咽喉抹去,那人吓得屁滚尿流,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罗伯斯基用剑在马屁股上轻轻一拍,那马载着少女,一路小跑到了罗格跟前。少女十七八岁年纪,一头金发披散下来,如一道金色的瀑布悬垂在肩头,身上破旧的衣服掩盖不住青春的气息。少女肌肤晶莹,娇俏的小鼻子不断的抽动着,一对湛蓝的眼眸中满是泪水,如一头风雨中无助的羔羊。
罗格仔细打量着少女,突然叫到:“你是莉莉丝!”那少女透过朦胧的泪眼努力辨认了许久,还是没有认出来。罗格信手扯断了缚住了少女的麻绳,笑道:“我是罗格哥哥啊,你难道忘记了?”
“啊!”那少女叫了起来,显然是想起了,又疑惑的看着罗格:“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象个好人了?”以罗格脸皮之厚,也不由得红了一红。罗格离家时,这莉莉丝不过十岁,自幼时起,罗格就没少干过揪她辫子、掀她裙子之类的事。
此时罗伯斯基正对那为首‘骑士’猛攻,其余的护卫‘骑士’们都已经倒在了地上,呻吟不起。罗格眼光历害,早已经看出这些人都没伤在要害,只是装死而已。说到装死,也是‘龙与美人’骑士团常用招数。不过‘龙与美人’骑士装死,为的是背后偷袭,这些‘骑士’装死,只是想免祸罢了。虽然都是装死,境界高下,是绝对不能混为一谈的。那为首骑士还有两下子,居然挺住了这些时候,架了七八剑,还是不倒。
罗格不耐烦起来,抬手在空中划了一个魔法符号,那符号随即闪亮,一道闪电突然窜出,劈在那‘骑士’身上。这不过是个普通的低阶闪电魔法,只是对精神力运用领悟越来越多的罗格运用起来,准头却是大不一样,正正劈在那骑士的头上。骑士本来戴的是皮盔,只是为了威风,自己钉了几个闪闪发光的铆钉。此刻盔下一道黑烟徐徐冒了出来,骑士笔直坐在马上,已经晕了过去。
罗格想起那倒地上的老人,下马扶起一看,果然是自己熟识的老镇长。那老人也认出了罗格,颤颤巍巍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五年不见,老人却似是老了十余岁一般。罗格与莉莉丝将老人扶到了屋里,喂老人喝了几口水,老人这才平复下来,慢慢的道出了这一切的原委。
原来一年半前,老里弗斯的弟弟布朗突然带着两个儿子,布兰克和乔治来到了这里。布朗也曾受封骑士,勉强跨入了贵族的门槛。不知为何,老里弗斯对这个布朗弟弟言听计从,一年前更是将领地管理的大权全部交给了布朗父子。此后布朗父子以保护安全为由,又带了三十多个随从过来。为了供养这些‘骑士’和‘武士’们,里弗斯家开支急增。后来布朗先宣布提高领地内所得税率,又开征‘安全税’,后来各种名目繁多的税种更是层出不穷,最后每家每户几乎是十税其九,仍然无法满足布朗父子们的贪欲。镇民曾向老里弗斯请愿,老里弗斯却置之不理,竟全交由布朗处理。结果是为首几个镇民被鞭打之后吊在广场示众,若不是要出人命,只怕布朗会一直将他们吊下去。
说到伤心处,莉莉丝在一旁不停抽泣,罗格脸上青筋隐隐浮现。眼见老人精神逐渐不济,罗格吩咐莉莉丝只管照顾好爷爷,其它事不必再担心。见老人已经家徒四壁,又吩咐罗伯斯基将带的用作干粮的腊肉面包都留了下来,才走出屋去。
罗伯斯基跟在罗格身后,见他眉头深锁,忍不住道:“大人,其实如您这领地内情况的也不是独此一家。现在整个同盟东南一带几乎都是如此,领民们不过是多饿几天少饿几天罢了。要不然小人也不能在短短时间内,就聚起二百弟兄了。”
“哦?”罗格眉毛一跳,道:“你说说看,为何会如此?”
“大人。依同盟法律,贵族爵位继承容易,一位公爵身故之后,除了公爵爵位世袭之外,往往还要多出几个世袭的伯爵来,以此类推,需要领地的贵族也是越来越多。同盟几十年安定,南方一带不曾有大的动乱,这贵族只多不少。贵族们家家攀比成风,生活水准绝不肯低了下去,多出来的这些开销,不向领民们征,又向谁去要呢?可是贵族多了,土地领民却不曾增加,所以这些领民生活慢慢困苦,其实也不是偶然。大人您的领地未曾饿死人,已经不算最差了。”
罗格默然良久,才道:“领地繁荣才是财富之源。这些领民们如果都没有隔夜余粮,你把税率定得再高,又有何用?比如这入境税一定,头两天可以敲诈一笔,但曰后又有谁会来做生意?这最后的一头奶牛也杀了,以后这些贵族们自己又吃什么?不是一样得饿死?何况,领民们没了活路,就真的不会造反吗?”
罗伯斯基叹道:“恕小人直言了。贵族中如大人这般高瞻远瞩的,只怕整个同盟也没有几人。在贵族眼中,领民只怕和猪牛的地位差不太多的。只要眼前美酒不断,大多数贵族哪里会管领民们的死活呢?又有谁会担心一些家畜会造反呢?”
“嘿!吃光了草原上所有的鹿,最后狮子就会饿死。这个道理我记得许多书中都曾有记载,阅读不是贵族的时尚吗,怎么好像没几人懂得呢?”
“恕小人直言,贵族们读的都是流行诗篇,评论的是文学艺术。如大人这样读《权臣传》的,小人还是第一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