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禹凡从没有见柯竞哭过,而且他们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所以他觉得对方肯定遇到了什么事。
现在柯竞在电话里语无伦次、泣不成声:“叶禹凡……我快受不了了,我真不知道自己过的是什么操蛋的日子!”
叶禹凡皱着眉头安慰了他一阵,柯竞逐渐冷静下来,这才记起打电话给叶禹凡的本意是来慰问他的:“对不起这么久才给你打电话,我实在没办法……”
“到底怎么了?”叶禹凡问。
柯竞:“说来话长……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么?”
叶禹凡:“问吧。”
柯竞:“你和夏骁川,到底是什么关系?”
叶禹凡愣了愣,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在西里时,他醒来后,何月夕和郭哲恺都去看过他,但他们谁都没有问这个问题,后来在和葛钦舟的交谈过程中,叶禹凡才知道,葛钦舟已经替他编了一套谎言。
他告诉他们,叶禹凡是天才,他在偶然间见过夏骁川的作品,通过画作解读了夏骁川这个人,与这个画家达成了“灵魂共鸣”,自那以后,叶禹凡就开始画画,并且经常“夏骁川附体”……
虽然这套说辞漏洞百出,但对何月夕和郭哲恺来说,已经足够解释叶禹凡身为“s.a.fale”和他跟柏长青走的原因了。他们也更愿意相信叶禹凡本就是个天才,而不是什么“人死复生”这种不靠谱的调儿。
哎,真正的大艺术家,又有几个是正常的呢?如果可以,何月夕也想在有这种奇遇,就像是在突然之间参透了某本武功秘籍,功力突飞猛进,画什么都有神味儿,可这种经历和悟性,又哪是人人都能够有的?
至于官鸿泽,叶禹凡告诉他真相的原因也不过出于他是官林运的儿子。
叶禹凡到底是谁,只有叶禹凡自己一个人知道,他有权利选择不同的方式让身边的人理解他,就好像一个人在不同的人面前,会有不同的性格和表现方式一样。
在葛钦舟眼里,他是夏骁川的转世重生;在柏长青眼里,他是附身在叶禹凡身上的夏骁川;在官林运眼里,他是能经常梦见夏骁川的叶禹凡;在官鸿泽眼里,他是他父亲唯一的爱……
可他在柯竞眼里,什么样的解释,才最合适?柯竞和何月夕与郭哲恺一样,都是他的朋友,但柯竞又不比那两个人好糊弄。
“你觉得呢?”叶禹凡反问道。
柯竞:“我不知道,我现在很混乱……”
叶禹凡:“能跟我说说你混乱的原因么?”
“有人告诉我,夏骁川死去后的灵魂附身在你身上,他重生了。还有人告诉我,我的亲生母亲是夏骁川的表妹,而我……”柯竞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得荒诞无稽,可偏偏他却为这样的事而深困于此。
叶禹凡记得宋熙,也听柯竞提过他母亲,但他没想到,柯竞的母亲就是宋熙,而柯竞,竟是故人之子。
想到宋熙的经历,叶禹凡不由沉默了,他问:“柯竞,你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柯竞:“……”
叶禹凡:“如果我说我有着夏骁川的记忆,你信不信?”
柯竞震住了。
叶禹凡:“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聊起过往,我告诉你,我在三年前突然生病辍学,然后走上艺术道路的事?”
柯竞:“记得……”
叶禹凡:“没错,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有了夏骁川的记忆,那些记忆影响了我,改变了我,但我仍然是叶禹凡,不是夏骁川。”
柯竞:“……”
叶禹凡:“我知道,这些事情很难让人理解,我承认我受了夏骁川的影响,这也是我瞒着你我是s.a.fale的原因……如果你信,就应一声。”
在柯竞面前,叶禹凡只想做叶禹凡,也只能是叶禹凡。
柯竞叹息了一声,道:“……我相信你。”接着,他把自己得知这些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叶禹凡,包括陶思非得到他画作的方式,亦提到了柏晴和柏沐。
叶禹凡震惊于事情的真相,可他的内心却依旧毫无波澜……只喃喃了一句:“这么说来,柏沐是柏长青的孩子?”
柯竞应了一声,又继续往下说……自从那天邱松透露给他宋熙的秘密之后,他就被禁了足。
“……那人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没收了我的手机,就差把我关笼子里了……我寸步难行,家里电话都被监听的,我现在是在公用电话亭给你打电话……”就连此前频繁找他的秦孟元也在那天晚上他醉酒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柯竞猜得出来,这一切肯定是邱松搞得鬼。
柯竞痛苦道:“我想逃,我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
叶禹凡:“那你还能回西里去吗?”
柯竞:“我也不知道……看那个人的心情吧。”
叶禹凡想不到柯竞独自背负着这样沉重的事,难怪他看起来总是没心没肺的凉薄……
可转换角度来看,他与邱松的关系也有点耐人寻味。邱松对柯竞的所作所为,更像是一种在乎,或者说,这些行为都掩饰着邱松对柯竞的真实感情。叶禹凡想到了“爱”。
因为爱,才会想方设法地去掠夺,失去理智地去伤害,仿佛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把人牢牢地锁在自己身边,并在对方身上烙下一生都无法抹去的印记。
柯竞懂邱松在想什么吗?叶禹凡不知道。叶禹凡知道的是,邱松的行为快把柯竞逼疯了。
“柯竞,从下学期开始,我就不会在皇家艺术学院继续学习了。”叶禹凡说。
“什么?”柯竞紧张道,“你要去哪里?”
叶禹凡:“我想去外面走走,而且,我要为克里斯·费昂工作。”
柯竞惆怅道:“我差点忘了,你已经不一样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像是即将失去最后一个可以全然信任的朋友。
“柯竞。”叶禹凡叫他的名字,轻声询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叶禹凡想,他应该有能力带上柯竞。也许只有以假乱真的分离与失去,才会让他们彼此更好的看清,这段关系到底是缘还是孽,而柯竞的回答,在叶禹凡意料之中。
挂了电话,叶禹凡回到客厅,见父母捧着饭碗,眼睛却盯着电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