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陶嫤敏锐地捉住她话里漏洞,偏头看去,“你若是反悔呢?”

她竖起三根手指,一本正经地起誓:“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陶嫤轻笑,“你最好能记住。”

何玉照不信神佛一说,起这个誓言不过随口一说,想让她消气罢了。然而她的反应似乎跟自己预料的不一样,究竟哪儿不一样却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心头莫名一怵。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何玉照抛之脑后,她与陶嫤和好如初,说起别的话题。

不多时宴上鼓乐鸣奏,头饰珠翠的舞女鱼贯而入,水袖轻扬,踏着舞点旋转纵送,献出一支霓裳羽衣舞。她们步履轻盈,似踩在云端,时而激烈时而舒缓。织金孔雀翠衣骤然绽放,嫣然灵巧的舞姿在乐曲中如鱼得水,赏心悦目。

陶嫤看多了这种舞曲,没有多大兴趣,不经意看向前方高坐上挺拔英武的男人,视线一顿。

江衡正在同楚国公谈话,察觉有人注视,循着目光看去,没想到刚才的小不点竟在看他。

楚国公是她外公,想到两人的推杯换盏,难道她是怕他灌醉这老家伙?

江衡放下酒杯,倒了一杯清茶朝陶嫤示意,仰头一饮而尽。

他这是什么意思?

陶嫤迅速收回视线,专心致志地盯着前面的舞姬,抿着粉唇略显不解。

那边江衡笑了笑,继续若无其事地回应身边的人,仿佛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

宴席结束后便是到太液池赏月,皇上让众人先留步,命一旁的宦官宣读圣意。

魏王江衡在松州驻守有功,为大晋效忠,被封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食实封八百户。这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没料到的是,楚国公殷如的外孙女、吏部尚书陶松然的孙女陶嫤竟被亲封为广灵郡主,食实封三百户,与公主同等待遇。

这可让人大为诧异,陶嫤顶着众人注目上去谢恩,因着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她这回显得有条不紊,不过感恩之意却是表露无遗。

从麟德殿退出后,各种目光落在她身上,羡慕、探疑、嫉妒……陶嫤走得平稳,对她们浑不在意,怎么看是她们的事,她还是活得比她们都好。

何玉照一直处于怔忡状态,连周围的人搭话都没心思回应。她抬眸往前方看去,陶嫤笑意娇软,哄得庄皇后舒畅开怀。

☆、第9章 惊艳

月朗风清,滢滢如水。

一盘圆月高悬在长安城上方,凉风习习,月明星稀。回陶府的马车辘辘而行,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陶嫤疲惫地倚靠在殷氏身上,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进宫一趟好累。”

殷氏以为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好笑地拧了拧她的鼻子,“被皇上封为郡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可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

紧跟着圣意到来的,还有十二名侍婢和几十匹绫罗绸缎等,殷氏欣慰地想,她的叫叫日后是不愁吃穿用度的,光那三百户人家上缴的赋税便够她享用一辈子了。如此殊荣的待遇,不知要羡煞多少旁人。

叫叫这么乖巧慧黠,又生得玲珑精致,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娶走她的闺女?

三个月后她便满十三岁了,再没两年及笄之后就该考虑婚事了。殷氏心中千万个舍不得,她膝下仅有这么个女儿,偏偏又懂事贴心得紧,日后若是嫁给别人不知该如何伤心难过。

这么一想殷氏就受不住了,掏出绢帕点了点眼角。

陶嫤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反常,连忙坐直身子慌张地问道:“阿娘哭什么?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

殷氏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失态,别过头拭去眼泪,“与你无关,是我想到一些事有感而发罢了。”

脚边的将军低低叫了两声,纵身跳到陶嫤腿上,仰起头看殷氏。

陶嫤以为阿娘怎么了,没有心思搭理它,端是不问到底誓不罢休的架势:“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说罢不见殷氏回应,语气变得可怜:“阿娘不要哭,你哭起来我也难受……”

殷氏待情绪平静后才转回身,见她苦兮兮地拧着眉头,不禁扑哧一笑:“我是想你快长大了,等你及笄之后,便找一门好亲事定下来。”

陶嫤一滞,没有说话。

上一世她及笄前几天,殷氏难产死于白云谣中,一尸两命。她连及笄礼都没有过,一直为殷氏守孝了三年。三年后她变成大姑娘,错过了姑娘家最美好的那几年,自然也错过了寻求姻缘的好时期。然而她是郡主,家世地位显赫,依然有不少人上门求亲,要挑一门好亲事并不难。

但看多了殷氏和陶临沅的争吵怨恨,陶嫤对婚姻根本不抱任何希望。她宁愿独自一人过活,踽踽独行,也好过两个不合适的人勉强凑在一块。双方都不痛快,最后落得像阿娘一样的下场。

所以她才会二十二岁了还没嫁人,有人传言她在府里养了面首,正是她买入府的官奴周溥。

陶嫤听后只觉得好笑,周溥虽住在陶府,但她只是养着他而已,他们之间可是毫无关系。

想起那个清隽温和却不能说话的男子,陶嫤生出一丝遗憾,不知他这辈子过得如何?是否仍会被抄家沦为官奴?

*

殷氏唤回她的神智,抿唇一笑道:“叫叫想什么?可是有哪家中意的男子,阿娘替你上上心。”

陶嫤回神,软绵绵地唤了声阿娘,“我才十二呢!您就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呀?”

“我倒想永远把你留在身边,可你看有哪家是这样的?”殷氏不无惆怅,大抵想到了自己的婚姻,敛眸轻声嘲笑,“婚姻大事,自然是越周全越好。阿娘不想让你步我的后尘,后半生活得不痛快。”

殷氏未出阁前是率直骄傲的国公府六姑娘,楚国公为她挑选亲事时,她偷偷见过陶临沅一面。当时她被他英姿潇洒的身影吸引,对这门婚事没有抗拒,直到她嫁入陶府才知道,他曾有一位心心念念的侍妾,因为身份低贱,不能提升为正室,迫于父母压力才娶她入门。

她对爱情怀揣的那点儿期盼,在这里被践踏得支离破碎,再也没有当初的热忱。

若是可以,她希望叫叫能嫁给疼她爱她的男人,始终如一,千万不要像她一般。

陶嫤听得难过,紧紧地握住殷氏的手,“阿娘,你是不是过得一点也不痛快?”

殷氏看向她,笑容柔和,“有叫叫在阿娘就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