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嚣张跋扈的公主,如果太后能少溺爱她一点,是否她的骄纵便能少一点?
又看了一眼神色落寞的染千桦,如果她不止教导颖萝杀人,也教导颖萝救人,悲剧是否可以避免?
最后看了一眼茫然挫败的陈轩,比了个手势,正色道:“陈驸马,请吧!”
☆、【第九章】华珠下药,亲事风波
宫灯尽头,太医院十多名太医脚步匆匆地赶往鸾凤宫,不为别的,长乐公主天花发作了。长乐公主具体何时染上的天花,无人清楚。一般人接触天花病毒后,快则七天,慢则十七天,便会发作。按照日子来算,很有可能他们留宿天师雅居时,长乐公主就被女道士算计了。
太医们挨个给长乐公主诊脉,诊完又聚在一起讨论治疗方案,可讨论来讨论去,只得出一个“尽人事听天命”的结论。
长乐公主是明德太后三十岁才得的小女儿,自那之后,明德太后再没有过生养。对长乐公主,明德太后是极为疼爱的。圣上、宁华长公主与燕王也全都非常宝贝这个小妹妹,宁华长公主远嫁了南越无法前来探望,圣上与燕王来了。二人亲自坐镇鸾凤宫,监督了太医会诊的全过程。得知小妹妹熬不熬得过全得凭运气时,二人都露出了十分悲恸的神色。
还是梁太医上前,斗胆举荐了一名神医。
夜半时分,华珠迷迷糊糊地做着美梦。她梦到了芳香四溢的香满楼名菜,也梦到了粉嫩可爱的颜旭之兄弟,又梦到了摸着她胸部要给她做肚兜的年绛珠,最后画面一转,她穿着大红嫁衣,上了花轿……
“小姐,小姐!小姐您醒醒!”巧儿用帐钩把帐幔挂了起来,轻声唤熟睡中带着甜美笑意的华珠,唤了几声无果,巧儿抿唇,摇了摇华珠肩膀。
华珠被摇醒,甫一睁眼,看见一张白炽炽的脸,吓得汗毛一竖,才又反应过来这是巧儿,喘着气嘀咕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来唬我做什么?”
窗户都没亮呢!
巧儿从柜子里取出肚兜和衣裳,说道:“长乐公主得了天花,宫里传小姐入宫看诊。”
“得了天花找太医便是,找我做什么?”华珠翻了个身,又想睡,却眼眸一睁,长乐公主?天花?宫里?对了,她不再是赫连笙的皇妃了,宫里随便挑个贵人都比她大牌,她不入宫就是抗旨不尊了。不过,长乐公主得天花的事儿,华珠半分不觉奇怪。女道士最后烧梅庄地图那一手玩得叫一个漂亮,这么狠心狠辣又聪颖的女人,没算计到长乐公主是不舍得斩断一切退路的。
可惜了好端端的一张图就这么没了。不知集齐另外四份的话,能否勉强拼出大概位置,然后再细细搜寻。
华珠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让巧儿为她宽衣。
巧儿帮她脱了亵衣,不敢看她越来越玲珑别致的身材,拿过年绛珠做的肚兜为她换上,自背后系着丝带,却听华珠倒吸一口凉气:“咝——疼,太紧了。”
“啊?这已经是最松的了,再放后一点不好打结,打了也容易散的。”巧儿只差说,你的胸是不是发育得太好了?九月份那会子跟个砧板似的,而今都一手罩不住了。巧儿是丫鬟,平时与别的丫鬟一块儿试衣裳,也算看过不少女人的胸部,可没谁的胸型比二小姐的好看。她觉得自己再多看一眼,都能喷鼻血。
华珠忍痛,叫巧儿给系了丝带,又蹙眉道:“你再给我做几个新的。”
巧儿点头:“好,布料、颜色和花样子,我就照着四奶奶的款式来。”
“嗯。”不知是不是跟廖子承相处久了,华珠现在也爱“嗯”了。
穿了一条绣淡蓝色小碎花儿的高腰罗裙,又罩了一件淡蓝小坎肩,将青丝挽成最简单的单螺髻,以余诗诗送的兰花簪固定。望着镜中清丽的小美人儿,华珠转了转,摆了几个撩人的姿势,又撅嘴,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好吧,原来自己在廖子承眼里是这样的,嗯,挺美!
年府门口,年政远忐忑不安地握着华珠的小手,将华珠拉到角落里轻声问:“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学过医术?”
上次华珠救了染老夫人他便想问,可事儿太多,加上大夫人又冷嘲热讽,他给耽搁了。眼下宫里来了人,要华珠去给长乐公主看诊。额滴个乖乖,那是公主啊!治好了荣华富贵少不了,治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他女儿连首唐诗都背不全,真的能懂医术?
前世,华珠学医的确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毕竟没什么兴趣,奈何深宫陷阱太多,稍有不慎即可母子双亡,不得已,华珠才学了医术与厌胜之术。
但华珠不可能告诉年政远自己重生了一回,只得撒了个谎:“我啊,以前我常去衙门的藏书阁,除了看卷宗之位,我看的最多的就是医书了。”
“真的?”年政远似是不信,这是她的女儿,讲得恶俗一点儿,她撅撅屁股他都能知道她放什么屁。医书?不是她的菜。
华珠扶额,破案的时候你咋没这么敏锐?清了清嗓子,华珠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
年政远问不出什么,恰好那边儿的女官在催,年政远拍了拍女儿的手,叮嘱了几句量力而为、别下虎狼之药把人给治到佛祖那儿去了云云。
华珠很乖巧、很认真地举起拳头,并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了,父亲!”
“为父相信你,去吧。”送走了华珠,年政远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夜深,风凉,寂静只闻马蹄响。
马车驶入皇宫大门的一霎那,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如浪花般朝华珠兜头兜脸地席卷而来,有一瞬的恍惚,耳畔掠过欢声鼓鼓。
“母妃,你看我的风筝高不高?”
“母妃,我走不动了,抱。”
抱……我的太子,我今生再也抱不到你了……
“年小姐,我们到了。”温女官甫一侧目,瞥见华珠望着皇宫的草坪发呆,轻声问了一句。
华珠回过神,将泪意逼回眼底,笑着与温女官下了马车。
一阵苍老的哭声自右前方缓缓飘来,似深秋的枯叶,于残风中摇曳着不肯坠入泥土。
华珠顺声望去,就见月光与宫灯的照射下,一名头发花白、身姿佝偻的老人,跪在金殿前,一个接一个地磕着响头。
“圣上!求您绕了犬子一条小命吧!养不教父之过,是老臣教子无方,才让他乱了心术!圣上!您要罚就罚老臣吧!老臣愿受凌迟之刑——圣上——圣上——”
“是陈阁老。”温女官发现了华珠的注视,轻声解释道,“圣上知晓了陈轩的恶行,已经下令将他问斩。陈阁老的小儿子几个月前打死防卫司的人,也被处死了。”
一个两朝元老,女儿被卢高骗了半生,小儿子打死人伏诛,大儿子算计公主也即将伏诛,陈阁老用尽毕生心血报效朝廷,却疏忽了引导子女走上当行的路。
华珠暗暗一叹,没说什么,与温女官前往了鸾凤宫。
温女官用余光瞟了瞟华珠,心中掠过一丝称赞,不该问的不多问,不该评论的不妄加评论,的确是个上得了台面的女子。
二人进入鸾凤宫时,圣上与燕王已离去,外殿坐着上回给染老夫人复过诊的梁太医。染老夫人的中风发得急,若不是年小姐抢救及时,即便他赶到也无济于事了。是以此次大家伙儿都无计可施时,他便想到了年小姐。
华珠与梁太医打了招呼,又问了太医们诊断的情况,随后与梁太医一起在温女官的带领下进了长乐公主的寝殿。
华珠得过天花,无惧传染,当温女官递给她手套与方巾时,她委婉地拒绝了。
长乐公主躺在床头,高热,迷迷糊糊,嘴里一声声地喊着“驸马”,也许在梦中,她不记得驸马背叛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