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闻到散神丹气味的时候,明宵就想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他们落月宗与食修相争,那些旁系丹修和其他门派除了浑水摸鱼占好处之外,也可以在宋丸子的身上下手,他们已经手握了调鼎手和食修的配方,杀了宋丸子,他们也占了食修的便宜,又能让落月宗要么输了道统之争名声大丧,要么就元婴陪死,满派修为不得寸进。
呵呵,龙虎相斗,这些魑魅小鬼也敢趁机出来作伥?
刘迷咬紧了牙关,齿缝间已经是血红一片,可她就算疼到嘴唇都合不拢了,还是没有说话。
她越是这样,明宵越不肯让她好过,这么个毫无出众之处的女修居然骂了自己足足两天,他眼下还让她活着,只是因为自己想知道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而已。
刘迷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能咬紧了牙什么都不说。
苍梧之野的人,必须怕死。
因为不怕死的人,总是死得最快的。
她怕,她比其他很多人都怕。
可是她就是忍着疼,一言不发。
“你说,你要是选择把散神丹交给了宋丸子……她会怎么做?”
这是明宵很想知道的一件事。
无论在哪里,宋丸子这人的身上总有些莫名的东西,让人注意到那个并不起眼的她,她口中说着什么活人之法,她随随便便就能把清除丹毒的东西慷慨相送,明明自己还穷的叮当响,她把别人梦寐以求的功法和方子撒得整个无争界都是,她还敢以一人之力与硕大落月宗立道统之争。
这样一个人要是被人所弃,那表情该是多么精彩?
如此想着,明宵心中就有了主意。
“你眼下走也是死,留……也是死,倒不如帮我做点事。”
那团白色的月华似的光晕,飘到了刘迷身前一丈远的地方。
明宵垂下手,身上那身白色的麻衣早就恢复了宝衣的模样,大袖一垂,就掩住了那颗散神丹。
再抬起手的时候,他把那丹药扔在了刘迷的面前。
“你回到宋丸子身边去,把这颗药给她吃了,我便收你入落月宗的内门,百年内保你金丹有成。要么,你不给她吃这丹药,告诉她是谁给了你这丹药,从今以后乖乖当她的弟子,二十年后道统之争有了结果,我再送你一场天大的机缘,别说金丹了,几百年后修成元婴,也不是不可能。”
乖乖地当宋丸子的弟子就能得到如此好处?
可见那乖并不是向着宋丸子乖,而是向着他吧?
明宵的话落在了刘迷的耳朵里,又仿佛没有,直直地往下落去,没在她身体里留下一点痕迹。
“不做也没关系。”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明宵那双孩子的眼睛眨了眨。
他已经几百年没有杀人了,当一个人的修为和地位高到一定的地步,他的双手必然是干净的,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让其他人去杀了那些让他不高兴的人。
更多的时候,当他把死亡当做另一条路放在别人面前,那些人就会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因为他们毫不怀疑他做不到。
刘迷终于说话了,她的嗓子里噎着血沫儿,一双手已经在地上揉烂了,头还是低着的,声音短促又含糊,任明宵灵识强大,也没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
“再说一遍。”他撤去了威压,让这只蝼蚁能有机会喘息。
“咳!”
刘迷咳出了一口血,接着,又一口血。
元婴修士举手间就能杀死成千上万的筑基修士,明宵又是整个无争界的元婴法修中最道行精深的那几人之一,能从他的威亚下活下来,而不是直接被灵力挤爆内脏经脉,已经是刘迷命大了。
“我说……”
矮个子的女子抬起头,她的眉头有些纠结,上面沾了泥土,眉尾还是上挑着的。
“操!你!妈!”
明宵的表情就像刘迷吐在地上的血一样干掉了。
几天之前,在明宵还没出现的时候,刘迷曾经听着宋丸子讲过一个故事,说的一些凡人误了凡人皇帝定下的时间,要是赶到他们要去的地方,只会被砍死。
“‘同样是死,’他们说,‘我们还不如为大事而死,江山倾覆,风雷不歇,也可做送葬的锣鼓,总好过无声无息地被刀斧手砍了脑袋。’当一个人再无活路的时候,他们可能会跳起来,试试能不能捅破这天。”
踩着晨光准备肉丸子和羊骨头的时候,宋丸子真的很喜欢讲些凡人界的故事,真心地说,刘迷也挺喜欢听的,比起这个故事,她更喜欢什么女扮男装生死相随、什么花前月下公子小姐……可是到头来,她记得最深的还是这个故事。
“后来呢?那些人怎么样了?”
“死了。”
那时候,刘迷的眉毛耷拉了下来。
“不过想想,匹夫之争,也能天崩地裂,凡人界几千年,迟到者又多少,被人们记住的,也不过是他们这些人而已。”
可恨我在这幽暗深林,只有月亮和星星看得见我捅了天的样子。
个子是矮了些,可这天,也不怎么高啊。
明宵真的想要杀了她。
甚至不用口诀,只要一根手指,就能将她碾死无数次。
这个世界上,把自己活成别人心里一根刺的,只要宋丸子一个就够了。
她该死。
“你以为你了不起。”从地上爬起来,刘迷扬起脑袋,嘴角的血被她用手背抹了一脸,“让别人干什么,别人就得干什么,凭什么呀?不就是修为高么!修为高你就杀了我好了,你姑奶奶我眉头抖一下,我跪下来喊你爷爷!什么狗玩意儿还,还选,还选来选取,老娘都不选,你也不用假惺惺地威胁了,来,这儿,先给我来一下!七十二道风火刃听过没有?就用那个,把我片得细一点儿,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