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漪下意识狡辩:“我没有,我什么时候……”
“向浅浅解约那次。”沈千盏抬眸,一双眼冷静又萧肃:“星海传媒试图从我突破,与千灯达成和平解约的那次。你说你没法忍下这口气,也不能开艺人背叛出走还得善终的先河,坚定的不接受协商不愿意和解。”
“星海传媒见和平解约不成,为了替向浅浅的官司预热,将负面舆论引向千灯, 营造出我对向浅浅不善导致她无法忍受千灯不公平的待遇才坚决叛离千灯。”
她扶起苏澜漪打翻的啤酒罐,又抽了几张纸巾堵在桌沿,阻断了沿着桌面淅淅沥沥往地板上流淌的酒液。
“你让我注意提防, 尽快解决。”
“站在公司的角度你的角度,我认为你考虑客观,我也默认了这种应对方式。但你做了什么?”
“你利用季总不舍我深陷舆论风波的心态,在他三方斡旋之下,索要了足够填饱你野心的利益,选择了和解。”
苏澜漪抿唇不语。
她看向沈千盏的眼神,再不复刚才那般不以为意,逐渐凝重。
她没见过沈千盏在她面前流露出类似于玩味与讥讽的神情,大多时候,沈千盏都是漫不经心的等她发号施令。
与她不干涉沈千盏的工作业务一样,沈千盏也极少对她的决策指手画脚。她要是觉得公司决策没问题,便默认,再执行。极少数时,才会提出意见,做个修正。
苏澜漪早已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习惯了沈千盏做她忠心耿耿的臣民,为她冲锋陷阵,呐喊厮杀。
忽然间,天地翻覆,眼前的沈千盏,虽然还是她记忆中熟悉的样子,可又陌生得像是在人群中头一回遇见。
苏澜漪心弦一紧,本能地想说些什么来挽回眼下濒临支离破碎的局面:“你是怪我没考虑你的处境,不顾你的意愿,将你置于风口浪尖?”
她扬唇,微笑,语气里带了丝求和的谦卑:“我觉得你是误会了。”
“你为向浅浅花了多少心思,才将她捧至如今的高度?我不同意解约,一是考虑到公司对她倾注的心血,不想白白便宜了星海传媒。二是为了你不值。季总舍不得你被针对,难不成我就舍得?在有更周全的方案下,我自然愿意妥协,这样三方都得利,不是吗?”
沈千盏笑了笑,说:“我还是头一次发现,苏总这么能言善辩。”顿了顿,她出言纠正:“我看见的并非三方得利。”
“不终岁既要收买星海传媒,又要平衡千灯,说是割地赔款也不为过。论起来,不终岁与千灯仅是合作关系,我区区一个制片,就算深陷丑闻,换了就好,绝不会影响项目进展。他这么做是为了谁,昭然若揭。就算他是心甘情愿做的冤大头,我却被迫承了一份人情。”
“况且。”沈千盏的语气微微一变,似笑非笑道:“星海传媒目前除了能代理向浅浅的工作事务外,所有合约产生的效益都要与千灯三方分成。这件事里,只有千灯是最大赢家。”
其余关联方或多或少做出妥协
苏澜漪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但沈千盏字字句句都令她无从反驳。
是。
千灯是收了好处才愿意和向浅浅和平解约,她不止剥削星海传媒,还令季清和让步,提供时尚资源给千灯旗下的艺人抬咖。
可这些,不都是常规操作?
在商言商,她是开公司的,又不是做慈善的。条件谈得拢,那就万事好商量。没有好处,她凭什么要做这件事?
苏澜漪无法站在沈千盏的角度去关注她的心情,她甚至对她此刻表现出的优柔寡断感情至上无法理解。
她们在这个行业拼杀多年,怎么还会对利益交换保有天真的期待?
可是她问不出口。
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走偏了,是沈千盏不理解她,她无法体谅她的处境,她的难处。又凭什么来质问她?
良久,苏澜漪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声问道:“你对我不满,为什么不说?”
“我没有不满。”与苏澜漪的这番对话,让沈千盏更觉得夜寒心凉,心底最后那点对她的感激与不舍一点点死去,荡然无存。
“你想做的事,我尽力去帮你完成。”
“这是我的方式。”
沈千盏看着她,缓缓道:“可你不珍惜,我总会失望的。”
她并不是感情用事,对待问题时,沈千盏始终清醒理智。所以她才默许苏澜漪在她身上不断索取,不断收割。
只是凡事都有限度,事是这样,人是这样,感情也是这样。
走远的人没法回头,她也精疲力尽,停在了崭新的岔道上。
不强求了。
分道扬镳吧。
——
最后的谈话终止于沈千盏那句“《时间》还是由我负责,杀青后,我会回北京递辞呈。千灯的股份,我愿意转让。您也可以提任何要求,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都答应”。
沈千盏没留恋,苏澜漪也没挽留。
事情好像在凌晨的这番谈话里,尘埃落定。
——
往回走时,沈千盏一路低着头。
短短一截路程,她愣是花了平时两倍的时间,才从酒店大堂回到她房间所在的楼层。
她没看路。
以至于闷头走到房门口了才发觉那里站了一个人,一个此刻本该还在香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