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养鸡逗狗 弦余音 2973 字 11天前

那人听后露出个微笑,宽厚道:“那你兴许不识得我,我算是此地乡绅,家姓韩,你唤我韩兄即可。”

张铭心里默默的说了句,脸皮也忒厚了些,你这年纪做我爹都够了。又看他有些面熟,就问道:“我平日里在清河学馆念书,亦识得一位韩兄,不知……”

“啊,那是谆儿,我家弟。”

这位韩乡绅见寻到了和张铭的共同话题,就与他亲热交谈起来,话里话外无非是打探张铭与秦游的关系,无奈张铭这人滑不丢手,只说秦游对他一见如故,因为喝酒时碰上有了些许交情,别的一概问不出。他讨了没趣,见张铭总盯着秦游身边的歌姬,以为他也好这一口,就指点起来。

“台上的这位叫小牡丹,乃是金县丞从沧州府花了大价钱请回家的,她原本还有个姐姐,叫大牡丹,传说那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

张铭对台上的那位“首饰架子”不感兴趣,反而对那传说中的大牡丹好奇,就问道:“这大牡丹有何神通?小弟愿闻其详。”

韩乡绅见他果然感兴趣,露出个你知我知的笑,将大牡丹的生平细细道来。

“这大牡丹啊,乃是沧州班儿出身,据说她一双媚眼勾人夺魄,嗓儿如黄鹂,身段儿更是风流,她和名旦柳一鸣是师兄妹关系,两人常常搭台唱戏,据说还有一段情,后来柳一鸣做了别人的……,咳,她不知为何也下海成了歌姬,那些往常肖想她的男人自然络绎不绝,可惜美人不长命,不到两年就死了,至于沧州班儿少了这两个台柱,就倒了。”

张铭一听,原来是一段难言对错的苦情,默了几秒,问道:“我看台上的小牡丹不过二十,这是多少年前的事儿?”

“十年前吧。沧州班儿倒台时,小牡丹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姐姐死后她混在歌姬坊里,自然也没出路了。”

却说琳娘那边,她被人引着随意寻了间暖阁儿坐下,桌上诸位妇人她都不识,又是最年轻的一个,就显得鹤立鸡群了。

不过张铭一早就告诉过她大概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让她只报家门,不和人多交谈,好好吃东西,要是有没见过的又看着喜欢的东西就多看几眼记下来,往后他们也一件一件的买回家,要是又见到上回那十一姨太,也别多搭理。总之,平平安安的就好。

琳娘秉持着张铭的嘱咐,低头吃菜,席间妇人叽叽喳喳,她没人陪伴,一不小心就吃多了些,她往常食量小,这下吃撑了,就想着到外面走几步。

金显家的水池子修的好看,高出他本人十倍,四周还垒着假山,琳娘沿着假山一路走,不小心走岔了一条道,就见到了一个穿着深红裙子的女人,立在水池边上的一个小石礅上,摇摇晃晃,要跳不跳的。

琳娘心下一惊,细细辨认那人面庞,正是上回邀自己做裙子的十一姨太。她脸色白的像个假人,面上似笑非笑,犹如鬼魅,琳娘看着害怕,细细一想,猜测她大概是癔症更重了。她犹豫再三,想听张铭的话不去搭理她,又怕这人真跳下去,她却袖手旁观,实在于心不忍。就慢慢的走上前去,轻声问道:“十一姨太,你在这儿,做什么?”

只见十一姨太浑身一颤,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半翻着,死死瞪了琳娘两眼,突然露出了个笑。

“是你呀……我正要找你呢。”

琳娘见她答话,就回道:“你找我做什么?你先下来,咱们去那边亮些的地方说。”

“你看我的裙子,老爷连看都不看一眼,是你教我做的。”

琳娘见她面上狰狞,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我看到你相公了……”她面上飘渺,“他也穿着白衣服,真好看啊。”

不知何时,这十一姨太已经从那石墩上走了下来,并一步步朝琳娘走了过来。琳娘想要转身逃走,就被她一把抓住了双手,拖到了水池边。

琳娘勉力挣扎,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和十一姨太一道摔下了水池。

水池上只轻轻的响了噗通一声,水花溅了三层,就隐了下去。

不远处的假山里走出了一个丫鬟,她吓的花容失色,匆匆忙忙跑去了正院。

正院里面,大夫人正和诸位乡绅夫人品尝金家自创菜肴“珍珠蒸豆腐”,突然间房门被人推开,刮进一阵凉风,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

“大夫人,暖阁那有人落水里了!”

大夫人的筷子一顿,“是哪个院子里的?”

前来报告的丫鬟顿了顿,细声道:“大夫人饶命,一个是十一姨太,另一个不是咱们家的,是男客那边的家眷,一位姓张人家的。”

大夫人立刻丢了手里筷子,五指攥到一块儿,嘴里恨道:“你是蠢的么?快带人去把人捞起来!”

张铭听了一通八卦,眼见得窗外繁星低垂,身上更是凉意习习,就知道今夜这临水宴要告一段落了。

他想着要早些离席,刚要起身往金显那里告辞,并托人将琳娘从这家后院唤出来,好一道回家,就被人拦住了。

来人是金显家的一个管事,一脸焦急,他身后还跟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头。张铭心下一突,问道:“何事?”

那管事一脸尴尬,急道:“张公子快跟我走一趟吧,尊夫人在后院水池边落水了!”

☆、第43章 睡醒

张铭不太记得那天晚上是什么情形了。

等他赶到琳娘落水的那处,才知道她已经被人捞起来了,正躺在金家的客房里,面色青白,气息全无。他当时顾不得着急或是发火,而是拼命回忆溺水急救的方法,一样一样的试了个遍,直到琳娘咳出了一大口池水,微微回复了些气息,才放下心来,红着眼睛替她里里外外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也不和人寒暄道别,就抱着她回家去了。

当夜琳娘就发起了高烧,请了医生来看,都说肺里呛进了水,又在水里浸了那么长时间,引发了伤寒,眼下天凉,只能用些补汤,其余只能看天命,药石罔效了。

张铭听到那句药石罔效,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弦才断了。

他以前总觉得求神拜佛没用,万事需求己,什么都可以慢慢来,这回才终于觉得前路一片漆黑。即便他看着琳娘恨不能以身代之,事实却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什么“欲以身代之、欲以身亲其役”,都只是空话罢了。

醒着的人所能做的,只有茫然等待。

只是这样无助的滋味,他再也不要尝了。

秦游来看过张铭一回,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半点不似往日的爽快样,他看张铭一脸呆样,本以为张铭兴许无心搭理自己,就要告辞,却被拦下了。

“我这几日虽然心急如焚,另一半脑子却想着当日的事情。你这人不屑与金显为伍,却还是着了他的道,对吧?”

秦游大惊,“你怎么知道?”说着,他又悻悻的回了句:“我当日喝多了,才做下了蠢事,又无可商议之人,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