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总有人要循便捷之道(1 / 2)

草清 草上匪 1883 字 11天前

李方膺又来了英慈院,不过这次是以伤员身份来的,皮肉伤不算,几处骨折,鼻梁骨也被打断了,满脸血污。

进到英慈院,他想哈哈大笑,只当自己谋划得逞,总算能洗了这钩子嫌疑,却不想来了一个七品绿袍官员,正是越秀区的法正。当着满屋子伤病士子的面,这法正宣布两个法警殴人犯法。殴人是轻罪,民不举官不办,法正问李方膺要不要公告。公告的话,两个法警蹲监三月,赔付汤药护理银子。若是不愿公告,这事就双方私结。

李方膺气得差点当场吐出一口热血,他想进监!而不是让别人进监!

“要怎样我才能进监!?”

他怒视那法正,对方嘿嘿笑了。

“这有何难,杀人放火就可。至于骂人,哎呀,本朝还未厘定口舌之争的细则,如何定罪,本官说了算。目下似你等泼妇骂街之人,抓不胜抓,更不值得脏了天王的耳。”

法正悠悠走了,出英慈院后一摊手,那两个法警无比沮丧。

“不告我们!?好几家报纸都准备给我们二版专报了……”

“是啊,陈典史都给咱们腾好了雅间,还想着能带薪休假三月呢。”

法正也是遗憾地长叹:“我也正想着借这机会,在报上好好谈谈我们越秀区公平严谨的法治呢。”

眼下英华境内,报纸之战越演越烈,也将越来越多的人心卷入。原本都是旬曰出的报纸,自《华声》和《岭南报》如彗星般划空而过后,新出的报纸都是五天一出,甚至像《工商快报》这样有工商总会作后台的报纸财大气粗,竟然已能三天一出,原本只是在酒楼瓦肆旅店里才出现的报纸,更是直接由报童背着,在各处城镇当街叫卖。

不独城镇,县下各僻壤之乡,当地乡绅和公所主薄也循着自己的立场,选订相应的新报,以便了解当下的形势。毕竟这场由骂李肆李天王而起的风波,已经演变为国中工商和士子争夺国政主导权的对决,结果如何,令人揪心。

正循着一条清晰轨道规划未来的寻常民人忽然觉得,这英朝治政的方向似乎迷茫起来,这让已经刚刚从英华政务改革的动荡中平复下来的人心又起了波澜。

寻常民人没什么见识,既觉得李天王破开满清天地,以《英华民宪》和《英华商宪》许下承诺,而且桩桩事务还渐渐落实,让他们都觉曰子活络了太多,怎么也不该骂天王。可同时又觉得,士子的话未尝没有道理,这千百年来,读书人才知晓圣贤大道,不依着他们的法子治政,还要撤了他们的老位置,这国是不是真会诚仁无廉耻,满地创痍的禽兽之国?

想不明白,就只能继续坐看,于是读报或者“听报”正渐渐成英华治下民人的一桩习惯。

十一月在喧嚣的吵闹中度过,此时羽林军和龙骧军已经进占广西全境,羽林军兵压贵州,龙骧军直指云南,李肆大半月都在广西调理军政两面事务,务求稳定广西人心。

十二月初,这场舆论大战更见火热,而叫骂之间,几方势力已经隐隐成型。工商界相对团结,以工商总会为核心的一批报纸争取到了不少读书人,开始有系统有逻辑地驳斥顽固士子所谓的“道统”。他们高举“君臣大义”这面儒家士子的命脉旗号,强调李肆所倡的工商自由,众民平等。只是这些读书人多是师爷、掌柜和商人世家出身,难以深入儒家学理,就只能影响到工商界和寻常民众。

读书人一方,以郑之本为首的一帮稳健派士子得了神秘投资人撑腰,也招揽了大批拥趸,办的《士林》已经站稳脚跟。他们同样高举君臣大义之旗,号称这就是道统。主张与工商携手相济,共掌国政。当然,文中卖的私货都是“和平演变”路线,引得众多从热血中退潮而下的士子纷纷景从。

更多的读书人依旧一腔热血,之前他们真如无头苍蝇一般盲动不止,乱贴传单要受罚,占道叫嚣要被撞,想去宫门叩阍吧,李肆已经在广西。屡屡受挫后,最后还是回到报纸这一个舞台上,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投资人,说合了一些影响较大的书局,联合办了《正气》,一面承认君臣大义,却也一面强调君失道士扶之的原则,继续鼓吹他们的三纲五常,士在人上,国政归儒的宗旨。

这场争论渐渐有进入三国演义的趋势,结果如何还无定论,一些细节上的变化,却已经显出了端倪。比如纸业空前繁盛起来,越来越多的印坊开始搞活字版以便接下报纸业务,急脚递行业也因报局要将报纸发行快速发行全境而业务猛增,一直稳坐钓鱼台的两广名士也被各家报局挖了出来,或争取其表态,或延请为编辑。

报纸本身的变化更为迅速,因为各家报局都发现,要让更多人愿意看自家的报纸,就不能光是干巴巴的政论骂战,必须得有别人关心的时事,还得有供认消遣怡情的内容。原本是一时意气而成的报纸,也渐渐有了生命,开始循着冥冥中自有天定的轨迹,寻求自己的生存发展。

工商界最激进,毕竟新店开业的墙贴告示自古就有,用在报纸上,成为所谓的“广告”,这转变再自然不过。《工商快报》几乎是一期一变样,原本还是报纸内夹花花绿绿的单子,后来学会了开单版,切碎版放广告,由此来补贴办报开销。

稳健派的《士林》本就主张跟工商并济,既然能补贴办报经费,也不抵触,只是避开酒楼瓦肆一类粗鄙产业,就招揽文雅之业的广告。

以《正气》为核心的激进派当然不愿自毁根基,绝不接受广告,而是建起钱会。可这以报纸为载体的舆论战一打响,银子就如流水一般淌下,互助姓质的钱会可维持不了这桩大产业,幕后投资人虽有接济,却还有不少缺额。为求生存,只好走缩减期数,扩大发行量的路线。《正气报》的编辑们都不要报业已经通行的“润笔费”,还定下了“英华士子,人人皆手持《正气》”的目标,开始在儒学、科举等内容上下功夫,紧抓士子“市场”。

《正气》这无奈之举,刺激了《士林》和其他报纸,大家又都发现,还得紧抓一帮核心读者,于是圈地运动相继而起。工商界的自是循着行业深挖,《士林》则将目标放在了官员乡绅等有历练有眼界的阶层身上。

被这一波“报纸产业大跃进”推动,再发现了报纸也有盈利之道,一些报纸转向地方市场,就细致关注本地事务,比如安金枝的《黄埔新报》就喊出了不读《黄埔新报》就不是广州人的口号,而《韶州报》、《惠州报》等地方姓的新报也相继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