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广州可是守了十月之久,咱们这点人够用么?”
苏文采很是担心,他还在盘算是不是将巡丁们鼓动起来,跟着李肆作战。
“拿下广州容易,要稳住广州就难了。”
透过玻璃窗看去,远处的广州城卧在深夜中,灯疏光孤,静寂异常,白曰青浦十多万人的喧闹,似乎如过眼云烟,早已消散。
“广州城,已经乱了。”
李肆低声说着,他没看到也没听到,但是能感觉到。
广州城西,广州将军衙门,惨叫连连,血水四溅,军标后营游击何孟风惊得呆立当场,直到几柄腰刀朝自己这边挥过来,他才魂魄归位。
“王参戎!你这是作什么!?”
何孟风跟着军标一帮游击千把,应召来到将军衙门集合,还以为是要商议广州城防的事。李肆举旗,万岁的呼喊声,几乎传遍了全城。
接下来的事情,就跟当年三藩起兵一样,广东巡抚汤右曾孤身闯敌营,再没了消息,也不知生死。李肆的兵也开始在西关外挖壕沟,架火炮,看样子是要连夜攻城。
不仅他们军标人心惶惶,抚标和调到广州城里的东莞镇标也都六神无主。李肆的兵,枪炮之猛,闻者已是心惊,何孟风这样的亲历者更是胆寒。此外,这广州城原本对李肆的人还是不设防的,他还领着南海知县的官职,明里暗里不知道在城里布下了多少内应眼线。
何孟风跟同僚间都有共识,李肆要拿广州,易如反掌,相比之下,他要怎么稳定广州,反而麻烦得多。
至于他们这些官兵要怎么自处,他们只能无奈地侯着上官军令。他们不是兵,亲族多不在本地。等打起来了,这些本地兵丁兵器一丢就当了老百姓,他们却跑不掉,朝廷的铡刀在等着他们呢。
可一帮官佐进了将军衙门,被带到偏处,军标中营参将王华刚刚露面,就挥手丢下一个字:“杀!”
不仅王华的亲兵涌了上来,还有大批旗兵现身。何孟风这时候才骤然惊觉,被召过来的这帮官佐都是在年初青浦一战的亲历者,在后来的广州城乱里相互串联,怂恿乱民围攻光孝寺,部下又一直被李肆的抚恤银子吊着,跟青田公司走得很紧。
“别怪我!我也是被逼的!”
王华两眼凶光泪花一起冒着,在他背后,一个身影挟着冰霜般的寒气现身。
“马领催!?”
何孟风惊住,来人正是广州将军管源忠的亲信马鹞子。
“赶紧处置干净,然后到西门弹压乱民。”
马鹞子冷声说着,眼下是生死关头,这些军标官佐不可信任,必须以雷霆霹雳手段解决掉,否则广州危矣,他们这数万旗人危矣。为此管源忠下了严令,但凡谁不可信,径直动手!
上百兵丁围杀三四十被缴了武器的军标官佐,怒骂哀嚎声,利刃入肉断骨声响成一片。
眼见没了活路,何孟风心中咆哮,早知道老子就先反了!
轰……炮声就在将军衙门附近响起,惊得马鹞子僵在当场,王华更是吓得抱着脑袋扑在地上,李肆入城了!?
“不对!是咱们营里的劈山炮响!”
王华听了出来,接着喧嚣的喊杀声响起。
“坏了……处置兵丁的人失手了。”
马鹞子恨恨地说着,官要处置,兵也要处置,他们旗兵可一直在盯着军标,哪些汛棚不可信,哪些刺头是祸患,都心里有数。城门有广州城守营和东莞镇标守着,他们旗兵就去清理广州的内患。
可没想到,那些绿营兵居然杀败了旗兵,还聚起来冲杀将军衙门了?
“快走!”
何孟风大喜,带着侥幸没死的军标官佐撞出了一条血路,跟自己手下的兵会合一处。
“咱们……”
同僚喘着粗气问,眼中的炽热火焰还被一层薄薄的膜压着。
“反了!”
何孟风抹开脸上的血,一把抽出部下的腰刀,朝天挥举,高声呼喝。
“杀鞑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