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下刀还是下药(1 / 2)

草清 草上匪 2338 字 11天前

“四阿哥疏怠钦差事,自该受罚,虽然处置重了点,但还是显了皇上回护之心。可八阿哥这万寿礼不敬,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啊,何至于为此……”

和硕康简亲王巴尔图迷惑不解地嘀咕着,旁边和硕庄靖亲王博果铎恩咳一声打断了他。事情的内里可深得很,这不过是借口而已,皇帝要怎么处置自己儿子,听着就好,挑这个刺是找不自在。

殿里众人都是王公宗亲,俨然是个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架子,只是康熙在位五十多年,上辈铁帽子王和同辈兄弟早已凋零,在座的全是他子侄甚至侄孙辈的宗亲,所谓议政王大臣会议,也不过是走走过场。此次为了处置自己两个儿子而召集宗亲,用意还是安定一下他们的心。

“那个逆子!休要再提!”

一说到胤禩,康熙就气血翻腾,一声怒喝,殿里再没话语。

被众多中外御医诊治后,康熙终于确认,自己没有中毒。但这个可能姓,却已成铁打的事实,在他心头沉沉压着,而胤禩这个名字,也被他深深烙刻上了一个印记,一个名为“谋逆”的印记。纵然胤禩没有真的干出下毒的事,可借着他在广东,在朝堂,在自己身边的势力,他有这样的能力!

偶尔想想,或许是自己多心,错怪了胤禩,但广东诸事,历历确凿,就算他无心,自己也不能坐视,从无心到有心,不过一步之遥,而自己屁股下这位置,怎么都能拖得人变心。所以康熙再难顾什么亲子之情,只求尽快斩了伸向自己的魔爪,纵然只是影子,也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红茶事件”,连带其下的广东之乱,整件事情让康熙非常恐惧,也非常愤怒,但此事的根底,以及内心的思量,他都难以出口,只得先随便找了个理由,将胤禩作了第一步的处置,后面再徐徐图之,总而言之,胤禩在他心里,已经成了大敌。现在还有人要深问,康熙的反应就是羞恼成怒。

至于胤禛,暗调广东提督王文雄,此事在康熙看来,已是滔天大罪!念在胤禛行事惯来都是这么直锐,而此事也是受了自己“大决心”一语的激励,康熙并没有将他与胤禩等而视之,处置虽重,也是要让他知道,他不是皇帝,行事再雷厉,也必须要有底线。

胤禛……终究也不是当皇帝的材料,通过这事,康熙再次确证了自己的评判。轻重不分,急躁妄为,就跟自己少年时的心姓一般无二。如今的大清江山,再不是乱世之末,可以雷霆涤荡的年代,治大国如烹小鲜,要让胤禛乱来,他在地下也难瞑目。

等王公宗亲退开,几个大学士上殿叩拜时,康熙的心神才转到了实务上,接着他要和大学士,以及从广东回京陛见的管源忠赵弘灿一起,商讨如何处置广东的李肆。

文华殿大学士嵩祝是武人出身,就一个字:剿。

管源忠和赵弘灿一脸苦水,都求援似的看向了李光地。真是决意要剿,他们这些着力回护朝廷脸面的人,岂不就是作了白工,甚至还无功有罪?

李光地已经告了病,正要回福建老家,今天是被硬抬过来的。但他看上去精神还好,也许是广东之事,又让他燃起了战斗的激情,就如当年与陈梦雷合谋蜡丸密书,出兵福建制耿精忠一般,粤闽本就是他立业之地。

“这李肆,就是我大清在广东的一颗毒瘤,当以温病之理,细细调理,不可贸然开刀引流。”

李光地说起了医理,康熙点头,他也略懂医学,而且还中外兼修。如果把大清看作病人,那么广东就像是腿脚,李肆是个毒瘤,却还藏在皮肉里,并没有溃破表皮。广东政务照常运转,赋税一路通达,李肆虽然翻江倒海,却没有逐官立号,自成一国。

生意人,真是有史以来最胆大的生意人。

这是康熙对李肆的大致印象。

他也很想剿,可管赵二人禀报说,非有五到十万的大军,怕是除不掉李肆,而且战事一起,广东全省糜烂,说不定还会祸及他处。

这是康熙最顾忌的,先不说西北的策妄阿拉布坦正是最活跃的时分,还得备着他有什么动作。就说岭南,那李肆的根基在韶州英德,旁边的连瑶,十多年前可费了老大劲才得来面上的安宁。更北一点,又是屡屡出事的苗疆,再加上广西少民,广东搅起来,岭南几省都要动荡。

还不止如此,台湾……想着台湾,康熙心中也是一叹。早前施琅收了台湾,任由他经营成自家产业,只要在经制政务上,施家给了朝廷脸面,他也没急着将这产业拢回朝廷。如果广东乱了,台湾再一乱,这局面竟然就要回到三十年前,他这三十年的圣君,岂不是白当了?

径直兴兵剿灭,那就是动刀,这一刀下去,后果难以设想啊。

康熙不得不承认,用上温病一说,内外调理,确是对付这李肆的妥善之道。

数千里外,广州西关外英慈院门口,盘金铃和叶天士正对就一个病人争执不下。

“虽然他处还有隐疮,但此处脓疮已是显表,不尽快引流,怕有脓烂及内之祸!”

盘金铃想对这个背上冒出几处猩红脓疮的病人引流,叶天士却阻拦住,说还是汤药调理,静养待息的好。之前他和盘金铃一番唇枪舌剑,虽然对英慈院不立医理依旧感冒,但盘金铃那句“医者仁心”却触动了他,所以叶天士想再看看,是不是自己真在固步自封。他自小学医,拜过十多位师傅,也知道学海无涯,医无止尽。

这一看就撞见不少问题,比如这个病人,原本英慈院不收这类明显属于内科的病人,可叶天士挤兑盘金铃,你不是说医者仁心吗?这病人你该治啊。

盘金铃坦白说英慈院的长项不在这里,若真要治,就只能引流养体待观察,叶天士就跟她理论上了。

“既然先生已有腹案,何不由先生来治,也让我们英慈院领受一下神医的风采?”

盘金铃很忙,没功夫跟他纠缠,直接把包袱丢了回去。

叶天士自信满满地一笑,他早看出了这病人的病根在哪里。

可接下病人,仔细观察,见到那些脓疮,他也暗自抽了口凉气,有些脓疮确实快要溃烂,不从外科上引流抑感,他再怎么倒腾汤药也没办法。

只是这样一来,真要治好了,功劳到底算谁的?

“自然都是先生的,我们英慈院管外不管内,所有人都知道。医者仁心为先,救人要紧,小女子可不在乎什么脸面。”

盘金铃隐约觉得,这似乎是个什么机会,开口劝说着,叶天士心中也是一动。

燕京紫禁城乾清宫,李光地的虚弱嗓音也在回荡着。

“只是李肆这毒瘤,为祸甚深,也需内外下力,远近皆看。”

他喘了口气,转向管赵二人。

“按两位所言,那李肆仰仗的莫过于三项,一是沟通商贾,一是私建强军,一是交接洋夷,学了那等奇技银巧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