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他那双美丽的眸瞳,对她而言确实有安定心绪的作用,自行顺顺呼吸,强忍内心的不满,委屈地说,“师父应该知晓,我不是一只爱生气的梅花鹿。可是师父总是不肯把话讲清楚,我哪里猜得透。”
印天池诚恳致歉,道,“为师知晓,为师也不想让你猜,所以决定把心中的顾虑告诉你。”
初小药隐隐察觉到什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颤声问,“莫非,莫非徒儿有可能……蜕变成魔?”
他顿了顿,缓慢点头,“种种迹象表明,你与魔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譬如烽火送你的法魄,譬如你可以运用常三爷的独门法术狱之庇佑,又譬如,在歼灭花送酒的过程中,疑似有高等邪神附身于你,以上状况,别说作为己用,就连承受皆承受不了。当然,这只是最基本的判定方法,也有可能与你五行不清有关。”
她想到烽火曾对她说过的话,他说,你用的可是我大魔界独一无二的神技,分明是魔界的同盟。
思及此,她身子一软,摔坐云端。
“凭师父的感觉,我变成邪兽的可能性有……有几成?”
印天池认为她作为当事人拥有知情权,于是乎,伸出五根手指,初小药刚要问“五成?”,他又举起另一只手,伸出四根手指。
“九……九成?!”她手臂一滑险些掉下翔云。
她慌乱地移动着眼珠,突然从怀中拎出肥肥,举在他的眼前,焦急地说道,“肥肥是来自天界的吉祥物!它曾说过,我绝对不会是魔鬼的化身啊!”
肥肥的嘴还被手帕绑着,它唯有快速点头以示认同!
她的身躯抖得厉害,仿佛曾经所付出的努力,所坚持的信念,所追求的一切,还有做梦都想从魔界救出来的霸翎修,全部像气泡一样,“嘭”地一下,炸个稀巴烂!
印天池料到她会出现这种反应,因为此刻的她本性善良又乐于助人,她无法忍受魔界的暴戾,却大有可能成为暴戾的侩子手。
试图靠近她,她却倒退数步,那种神情,分明是在嫌弃她自己。
他的心也跟痛楚,一把将她捞入怀中,柔声说道,“为师可以向你保证,只要停止修炼,你永远是活泼可爱的小梅花鹿。为师还向你保证,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上你。”
眨眼之间,泪如雨下,终于得到师父正面的拥抱,却不是因为她足够出色。
“我想回家……”
她生活的森林已经被天灾击毁,哪里还有家?……印天池仰起头,长嘘一口气,紧了紧双臂,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不是希望为师给你当父亲吗?”
父亲?今时不同往日,她想她没有办法再把师父当做长辈来看待。从小到大,从未像此刻这般绝望,世道不是世道,她也不再是她,一直以来信奉的真善美,有可能被自己亲手推翻……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倘若停止蜕变,我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妖兽,师父是在可怜我么?”
印天池何尝不矛盾,倘若初小药就是夜悲夜的重生体,停止蜕变等同放弃解除魔龙封印,倘若她不是夜悲音,但最终列队魔界,难道要亲手斩杀自己的爱徒?
还是,一切都是借口,其实是惧怕夜悲夜再一次的背叛?又或者,惧怕他曾经绞尽脑汁帮她找出来的魔化理由,全部被冷酷的真相彻底颠覆?
明明等候五千年,明明期盼夜悲音的重生,却又在这一刻犹豫了。
“为师没有说你势必蜕变成魔,只是不希望你被一些肮脏的、阴暗的东西替代纯真与快乐。”他温柔地笑了,“你喜欢天界,为师可以在天界为你建一座别院,你想救你的恩人,为师帮你去救,你想做什么要什么,为师都可以帮你达成心愿。所以,为师与你,何必冒险?”
是啊,师父是创始天龙,地位之尊贵可与玉帝齐名,保她衣食无忧逍遥快活,这就是她来到通天山的初衷啊。
“徒儿,不甘心……”
没有人不想过悠然自得的好日子,无奈在某些方面就是喜欢犯贱,宁可吃苦受累也不愿意做一个毫无价值的米虫。
他喟叹,正色道,“第三层蜕变,将会在你体内生成法魄,法魄一旦形成,便成为你身体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法魄会根据你在这一层之中的蜕变结果,形成新的饮食习惯和法术,届时,倘若你再告诉为师不想成魔,那么,目前唯一的办法便是取出法魄,法魄一旦脱离本体,你会变得手无缚鸡之力,丧失自我保护能力。”
初小药身子一僵,说一点不害怕那绝对是假话。
见她吓得小脸苍白,他道,“为师尊重你的决定,反正不会抛弃你。”
肥肥终于挣脱束缚,急道,“印上仙,胐胐乃是逢凶化吉的吉祥兽!既然肥肥来自天界,又岂能帮助邪魔成长?!所以肥肥恳请印上仙再给主人一次蜕变的机会,也许上苍自由安排?”
肥肥的话,给初小药注入无限大的勇气,她搂住肥肥使劲儿地蹭了蹭,擦干眼泪,道,“我从一个胆小无能的梅花鹿走到今时今日,虽不能说英勇无畏,但是早已看淡生死,请师父成全徒儿!我要接受蜕变!倘若在我蜕变之后,师父可以完全确定我一定会变成魔鬼,我甘愿取出法魄。”
她粲然一笑,笑容中充满坚强。
印天池深吸一口气,抚了抚她的发帘,道,“既然你心意已决,为师便不再阻挠,也许,你会出现在通天山,也是为了帮为师而来。”
罢了,该来的谁又能挡得住,唯有顺其自然吧。
“徒儿能帮师父什么?”
印天池含而不露一笑,调侃道,“但愿在此次蜕变中,变得越发成熟妩媚。”
初小药嘴角一抽,不待追问,印天池已然环住她的腰,向东天门飞去。
师父没有变身,她搂住他的脖子,想到未知的风险,心里又颤了颤,问道,“师父,倘若我真的变成一只坏鹿,是不是会……不由自主地伤害别人?”
“为师没有当过邪魔,并不了解他们心中所想,总之还是那句话,不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好的还是坏的,一定要告知为师。你也不必太过紧张,倘若为师可以准确无误地推断你未来的走向,那还要蜕变之门作甚?”
“嗯!”初小药搂紧师父,在师父肩头蹭了蹭,“有何事师父也要告诉徒儿,不要让徒儿一直猜测师父的心思。”
稚嫩的脸颊磨蹭着他的脖颈,发丝的馨香飘入他的嗅觉,他尴尬地闪避开来,问道,“如今该讲的都讲了,还有何事不明白?”
初小药忽闪着大眼睛,贴近他的脸颊,哈哈一笑,道,“师父对徒儿这般好,徒儿还以为师父……想占徒儿便宜,此刻想来是徒儿想太多,师父应该是把徒儿当闺女看待吧!”
“……”印天池怔了怔,想起自己在情急之下说的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终生为父,为父……
“也不尽然……”
“哪里不尽然?哦哦,我懂了,师父与徒儿相差九千七百岁,莫非把徒儿当成……孙女?”
“………………”印天池倒抽一口气,欲言欲止。
“是不是不?徒儿猜得对么?”摇晃衣领子。
“待你完成第三层蜕变,再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