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2 / 2)

楼砚认命地叹了口气,弯腰下去收拾残骸,还没忘继续苦口婆心:“我是认真的,横竖咱们现在也不缺银两,你不妨买间铺子做点小本生意,何至于再留在乐坊。”

“我乐意。”她左耳进右耳出地接着画,“我就喜欢在这里跳舞弹曲儿。”

“那以后怎么办?年岁拖大了可不好嫁了。”这话颇有些冒死进谏的意味。

闻芊刚要再丢,忽想起甚么,思考着看向还在整理脂粉盒的楼砚,“你不也没娶吗?要不,我以后嫁给你得了,咱们俩凑合凑合?”

楼砚险些没一头撞在桌角上,忙抬起手:“别,别,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

“作甚么?”闻芊眸色一沉,“跟着我委屈你了?”

“不是这个道理。”他直起身,一本正经道,“你从小到大,动不动就说,‘咱们俩穿开裆裤的时候便认识了’,‘你尿过床的被单还是我家的’,‘小时候光着屁股满山跑我都见过’……往后你要嫁了我,我一想起这些事儿……不行,不行,真不行。”

“……”

看着他满脸沉痛的样子,闻芊不禁啧了声,“你们男人可真矫情,面子论斤卖的?”

他笑笑:“要不,怎么叫难人呢?”

“你不愿意娶,我还不乐意嫁了呢,谁不知道你睡觉磨牙,还老爱吃大蒜。”

楼砚:“……”

“是是是,咱们闻大小姐天仙下凡,我等俗人岂能配得上。”他从谏如流,言语间把打翻了一半的脂粉盒放在茶壶边,起身往外走,“东西给你搁这儿了,我先去看棠婆。”

闻芊嗯了声,过了会儿又提醒道:“晚上来吃宵夜,我给你留马蹄烧。”

“好。”

楼砚将门扉轻轻掩上,撩袍往下走。木制的楼梯,一路下去有清晰的脚步声。

走到底,他看见拐角的地方站了个人,长身而立。

几乎是在同时,杨晋也抬眼望了过来,四目交汇,这位年轻大夫的神色显得有些阴冷,目光谈不上友好。遥遥与他相视,眼睑垂了垂,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一句话也没说,便径自朝后院行去。

*

事情突然没了下文。

四周巡视的锦衣卫还在,不过戒备比起之前要松懈了不少。

整个乐坊,里头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颇像广陵大牢的分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闻芊将自己那把紫檀琵琶抱出来擦拭,小菱歌在旁边给她准备松香,隔着一堵墙,从楼上都能听到楼下的声音。

“这姓杨的居然还和赵大哥抢女人!简直太过分了!”

“可不是么!我瞧他就是故意的,见不得人好!”

“仗着他爹有权有势便如此嚣张跋扈……”

两个人义愤填膺。

小菱歌才把粉磨好,就听到闻芊忽仰起头大笑。

不知为甚么,她脑子里一瞬冒出杨晋那张欲言又止,似怒非怒,吃哑巴亏的模样,然后便感觉甚是好笑。

人果然还得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闻芊心情极好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大好秋日,浪费了可惜,午睡去也。”

她拉开门,屋檐上的铃铛随风撞响。

正所谓,春困,秋乏,冬眠,夏打盹。

一年四季皆是睡觉的好日子。

尤其是凉风习习的初秋,竹帘放下来,日光将透未透,在这种气氛之中,脑袋一挨上枕头,简直可以一睡不起。

只可惜,总有清梦的人——

门扉被叩得喀喀有声,闻芊蒙着被子坚持了一会儿,奈何对方实在太不识相,她暗骂了一句,披衣起身。

“谁啊?”这么不识好歹。

她起床气很重,手劲带着愤怒,嚯的拉开门,待看清来者时却愣了下,睡意瞬间散了不少。

“杨大人?”

来者不善啊。

难不成找自己算账来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闻芊收拾好表情递给他一个灿烂无比的笑。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个模样漂亮的笑脸人,的确让人很难发脾气。

杨晋却不像是来找麻烦的,表情出奇的平和,简短道:“有事。”

言罢朝她身后瞥了瞥,“进去说?”

闻芊有心逗他,“原来杨大人进姑娘家的闺房都这么随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