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蒋廷尉道:“好!不过,我须与丞相商议。此事非他首肯不可。赵忠并不好对付。”
颜希真道:“何妨去见一见尤少傅?”
蒋廷尉惊悚地看了颜希真一眼,又同情地看了李今一眼,心说:小子,你老实一点吧,她家女人都不好对付。
尤老先生跟赵忠是死敌,赵忠还当他是亲家!听说要搞死赵忠,尤老先生笑道:“这个好办,伏弩手于宫中,宫门一关,射杀之即可。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难就难在能否依计而行。”有李今这样的内鬼,还有什么事办不成的?
柴丞相这里,也是看虞喆不顺眼很久了。虞喆忘不了米丞相的敬业,对比之下,柴丞相就没那么拼命。时间久了,难免会带出来一点半点。柴丞相又不傻,自然感觉得到。更兼柴家与五王也有那么一点姻亲,柴家有女儿是王妃。颜家除了颜希真,都跑出京城了,那是他女婿家。
柴丞相觉得,自己的处境好像是很危险的。不仅是因为虞喆,还有他一向乖巧懂事的外孙女儿颜希真居然舍身忘我地投入到了谋逆的大业中来,柴丞相如果不想大义灭亲,他也……只有随波逐流了。妈蛋!他闺女嫁进颜家了,颜家造反,他家作为颜家当家人的妻族,能讨着好吗?这亲事结得,简直卧槽。
他老人家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了废立的伟大事业中来。至于颜希真代昂州方面作出的保证,柴丞相觉得:“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父亲叔父他们的。”不信又能怎样啊?再不动手就要被猪队长给搞死了。
当下,由唐仪去游说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也是一肚子气的,一天骂八百回:“大郎这个小东西要做昏君吗?!居然将阿水那个贱人放出来了!他当初赌咒发誓说的话都忘了吗?旁人说话是按句来的,他说话是按个来的!”她孙子孙女儿都押在昂州呢,水太后是她死敌!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唐仪都要笑场了。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大妈们骂战的词汇地永远在不断地丰富的。忍着笑,唐仪道:“再由着他这么作下去,外公的基业都要败光了。不如换个顶用的来,至少,别这么作死。”其实他外公的基业,他也不是那么特别在意的,天下破败得像个筛子,还基业呢,能保命就不错了。唐中二也就在乎自己家人,准备打包了老婆老娘,投奔病友去。
虞喆和赵王,都是她侄子,哪个当皇帝都行!听唐仪说什么都准备好了,大长公主拍板道:“干了!”
整个过程乏善可陈,赵忠被尤老先生指挥着一群弓弩手戳成了刺猬之后,虞喆面前,便再无屏障了。四下里宫女宦官到处跑,水太后也不在面前,他舅也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虞喆头一回这么深切地领会到了什么是“孤家寡人”。
☆、195·义者与仁人
越国大长公主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护短的人,开始是护着两个弟弟跟第三任继母对掐。后来这个恶继母死了,留下的那一个弟弟,她也没有歧视,还是护着。她爹死的时候,五王都还小,先帝当时也年轻气盛,五王幼年,也托赖她周全。
虞喆幼年登基,朝政上她帮不上忙,却贡献了儿子去撑场面。虞喆被五王为难,又是她出面斥责五王。
这是一个心肠实在算不得坏的女街霸,并且,总想回护家人。
可这世上,再宽容的心肠也经不起作死的折腾。好好的孙女婿死了,大长公主能忍下来已经是好涵养了。水太后过河拆桥,想要翻身作主人,这个就不能忍了。
这是一种奇怪的现象,或者说“女性の谜样の执着”。
不管怎么说,虞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水太后将他生了出来,又将他给坑死。如果水太后再有点亡命之徒的精神,就可以说出类似“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一类的名句了。
可惜了,她也是个半文盲。遇上了事儿,只敢跟她兄弟抱起来一起发抖。抖了一阵儿,又想起来她还有护身符,尖叫道:“大郎呢?”没人回答她。什么样的人招什么样的人,水太后自己就是个跟红顶白的主儿,身边就很难有忠仆。宦官宫女都拼命卷包袱跑路,好一点的、或者说傻一点的,就包自己的私房,想趁乱逃出宫去。贪一点、狠一点的,干脆一张包袱皮儿裹了水太后的首饰一类。
水太后养尊处优惯了的,眼看着上一刻还向她请示的奴婢抱着她的首饰匣子飞也似的逃走了。以水太后吝啬之本性,居然没有能够爆出潜力来追得上!
还是她兄弟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她拽住了:“别追了,赶紧的,咱也打个包袱,将你的细软包一包,换身衣裳逃走罢!”
水太后还不忘儿子:“那大郎呢?!”
顾不上了,可不能这么说,只能说:“你先收拾好了,才好带他出去,不然咱们吃什么呢?”
这两个猴子派来的逗比居然光想着打包逃跑了!
当唐仪带着人将他们抓起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比他自己更逗比的二货。
这一身的打扮!
水太后不知道从哪里扒下来一件宫女的衣服,衣服倒是对了,可她近来中年发福,衣裳太窄,将她勒成个葫芦。她兄弟更逗,胡子都没有斩剃干净,就抢了一件宦官的衣服来套着了,帽子还没抢到。
两人一见唐仪带兵进来,先是求饶想走,继而开骂。
唐仪气笑了,一摆手:“他们嘴太脏,洗一洗。”洗个毛啊?直接拿一把香灰塞进去了。
世界彻底清净了。唐仪这才慢条厮理地道:“就没想着奉皇后出行么?”蠢出风格蠢出水平了,难道忘了皇后她爹她兄弟接掌了部分兵力了吗?这时候不请米皇后过来,借她的面子拉米家帮忙。光想着逃……
唐仪将人揪到勤政殿的时候,虞喆正在大声质问:“尔等受我父子之恩,食朝廷奉禄,竟敢为此无礼之事!”
大长公主挟持着宗正来了,十分不耐烦地道:“我又不是你爹生的!你爹也不止生了你一个!败家子!我虞家的基业都要被你败坏了!趁早的,你自己下来还是我揪你下来?!”
虞喆:“……”
完全被这位广场舞大妈的气质所折服,只讷讷地说了一个字:“姑……”
大长公主冷笑道:“哟,还记得我是你姑母呐?可不敢这么叫,我这个老东西当不起呢!答应我什么都能当放p!”
唐仪虽然中二,到底不像大长公主那里有些难言的心结。进来便打断了,大长公主的话:“阿娘,国家大事,不要叫嚷。还是就事论事罢。”
说是讨论,也没人问虞喆的意思。大长公主就一句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难道还要跟这个败家子商议?要不你跟他说,咱们撤了,他依旧做皇帝?”
唐仪果断闭嘴。艾玛,居然一时得意忘了亲娘是怎样恐怖的一种生物了。
虞喆虽然是水太后的独生子,与水太后的表现还是有些区别的。水太后是大骂,被塞了一嘴的香灰之后吓得不敢说话——也说不出来了。虞喆索性盘膝而坐,就是不从那个位子上下来。一副死也要死在御座之上的架势。
柴丞相等人受他的窝囊气是够久的了,也就很直白地道:“自君即使,天下不宁,藩王不安,民不聊生。水旱之灾并至,是上天示警。天下之重责,非君可当。”
文化人就是文化人,理由都想得特别明晰。
虞喆气笑了,张开眼睛道:“我不应天命?那谁应?你们吗?还是老三?”
大长公主痛快地点头道:“对啊。反正不是你了。你做了这几年皇帝,做成什么事了?文治?你搞得老百姓过不下去造反。武功?呵呵,叫你叔叔们打得满地跑。有一个给你打江山的颜二,祖坟叫你给刨了。除此之外,你还干过什么了?说来我听听?”
【卧槽!这个老娘们怎么就没死呢?!】虞喆被他姑妈噎得说不出话来。
大长公不但没死,还要继续捅刀子。她老人家牢记着儿子的嘱托,也是十分记着自己的私仇,督促着柴丞相写完废立的诏书(没写以谁的名义废的),又让柴丞相继续写,当着这母子俩的面儿,不但把虞喆废为列侯还把水太后废为庶人了。
两人被押居别宫软禁。
大长公主又说:“皇后是个好孩子,可惜了,遇人不淑。是我们家对不起去了的老丞相,她家里要是想离婚,也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