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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起来,颜神佑还不觉得,只是阿竹给她梳头的时候,颜神佑从镜子里总觉得她的表情不对。好容易梳完了头,颜神佑便问道:“你怎么了?”
阿竹一向是个持重的人,身上很少有违和感。正在给颜神佑拿外衣的阿梅听了,快人快语道:“她脸上痒。”
不止是阿竹,又过了几天,连陶九妹脸上也开始出现些小红斑点。颜神佑本人反而身强体壮,一点毛病也没有。
郎中姓伍,与六妞五百年前是一家,只是在姜氏面前,大家都叫他郎中,或者以先生代称。盖因姜氏的三哥名叫“姜伍”,经阿圆科普,大家都自觉地避开了这么一个字。
郎中一看,就说不是大事儿,也不会传染,就是各人体质的问题。有的人到了这种花木繁茂的地方就会不适应,还有些人会发癣。春天里发的,故有个好听的名儿,叫做个桃花癣,通常情况下,过不多久就会自己消了。看各人体质,小孩子身上多发些。
如果实在不放心,他给随便开点药擦擦,止痒。
姜氏自然是不放心的。阿竹也识趣儿,直到脸上好了,才到颜神佑跟前来。颜神佑问她做什么去了,她笑道:“我教她们些针线去了。”客女们倒是适应良好的多,颜神佑要编个初级教材的时候,她们也闲着无聊,跟着前辈们学点手艺。
姜氏也很忙,忙着改造后花园。菜地她也保留了一点,但是作为一个官n代,她还是不习惯在自己日子过得下去的时候满园都是菜。便指使人将部分已采摘完了蔬菜的地方平整种花,又将园子里的小池塘疏浚了,准备养鲤鱼种荷花,再加盖个小凉亭什么的。
将将规划,图纸还没画好呢,本地士绅便一齐递帖求见。
这让颜神佑十分不解:“备酒宴?怎地甘县令说他们不近人情,如今却一齐上门了?这几个寒族倒也还罢了,怎地卢家也来了?牛、马、羊又是甚么人?怎么方先生将他们四家放到一处了?我不曾听归义有此三姓士人呀。”
她的谱学称不是专家,但是大致的情况还是了解的,来归义之前,也做过这方面的功课。她可以保证,哪一本谱书上,都没有说这三家是士族。
颜肃之道:“冒充的,哦,不过本地认。他们来,多半是因为你阿娘。旁的人,他们自然是应该投贴来见的。”
阿米豆腐,姜氏才是全国认证的真士族呢。卢氏在姜氏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如果是一般的寒族官员,到任之后,别人来看他,他还得去登门跟当地士族拜码头。
颜肃之是个土鳖,但是沾了老婆的光。而且……他家拳头忒大。识时务的人,自然都会来了。与甘县令到任时的情况,真是天壤之别。
当下颜肃之回了贴子,与他们约定了见面的日期。颜肃之如此郑重,也是有原因的,盖因方章告诉他,这些人,很多都是“三老”。有乡的三老,也有县的三老。此外还有“五更”。都是定制,乃是择当地年长有德行之人充当,以正教化。
这艰苦的生存环境下,能活到长寿,又掌握话语权的,也就那么些个人了。
颜神佑就明白了,反正,你不能忽略了他们。想来,颜肃之也不想忽略他们,但是想要收为己用,大概还是要费些周折的。毕竟他们不是来刷什么政绩声望,而是来建设根据地的。就得让这些人归心。
当然,如果有刺儿头,不要大意地剃,就是了。
于是,从西跨院里传来乐声的时间,颜神佑也不觉得烦了——这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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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的日子是在五日后——不能再早了,再早,颜肃之连案卷都没看完呢。要不是甘县令走前将春耕事宜都安排好了,他得更忙。还有,等见完了本地士绅,他还要去拜见郡守。
总的来说,颜肃之接了一个不算烂的摊子,并且,起点比甘县令好太多了。甘县令尚且能在这里熬了十几年,想来颜肃之将这里经营起来,也不至于太难。当然,这些只是相对甘县令来说,甘县令那寒酸形状,大家也都在眼里了。
没想到才过了三天,京中邸报传来——那群号称要均贫富的乱民,把前去围剿的郁陶之子郁状给搞成重伤。好了,这下连见面的议题都有了。颜肃之感谢乱民们,给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切入点。
☆、77·颜肃之卜卦
郁家与颜家的关系不错,虽然颜启某些方面脑残得不是一星半点儿,但是不得不说,他结下的郁陶这个朋友,是相当有益的。颜肃之小时候拼命学习,跟郁家的同龄人玩耍的时间并不多。但是郁陶这个人比较实在,不像赵忠,没事还欺负欺负颜肃之,郁陶见到了颜肃之,还会指点一二。
是以颜肃之虽然与郁家人接触得少,心里还是很向着郁家的。听闻郁状伤着了,心情就好不起来。用罢晚饭,奴婢们撤席面的时候,姜氏漱口洗手毕,便问他:“郎君可是有忧心的事情?”不是早就商议好了的吗?情况也比甘县令说的好很多呢。
颜肃之叹道:“郁家四郎,平逆反被伤,像是不大好了呢。”这个不大好是多方面的,不止是身体,还有仕途。虽然有个做大将军的爹,但是这一失败,总是要耽误几年的。
姜氏道:“离得这般远,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因离得远,颜肃之离京前与京中约定,每半个月传递一次消息,京中颜孝之派专人送信,颜肃之也会把自己的一些情况反馈给京里。与此同时,颜肃之也没单指望他大哥一个,还跟他的好朋友唐仪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他的老师和朋友们,他也没有忘记。
想听到京里的消息,且没这么快。颜肃之道:“我写封信,下回顺便问一问罢。”
姜氏无可奈何地道:“也只能如此了。我听说大将军家家法颇严,子弟虽未必个个俊彦,却也不是无能之辈,怎地率兵去平乌合之众,却反而伤着了?”
颜肃之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什么情况都有。”
颜神佑听了,也不由点头。她一点头,六郎也跟着点头,颜肃之夫妇心头阴霾少去。颜肃之道:“你们点的什么头?又听得懂了?”
颜神佑道:“有本事的人,还得有运气呀。”
颜肃之与姜氏居然都很赞同:“正是如此。”
姜氏更说颜肃之:“咱们离京时就当卜上一卦。”
颜肃之道:“现在卜来,也不算晚。”
颜神佑看着他俩这公然进行封建迷信活动,半晌没回过神儿来。奇怪地道:“为什么要占卜呢?”
姜氏道:“遇事不决,当然要卜上一卜了。”
颜神佑:……常听人说什么赵匡胤算命,朱元璋算命,弄了半天,居然有可能是真的吗?原来不是修史的时候为了给皇帝们刷金粉编的啊?大老爷们儿也好这口啊?这不是家庭妇女的专利啊?
她见过姜氏拿占卜坑了三房的,但是根深蒂固的,就以为这是家庭妇女的手段。而且,她一直以为她娘不是相信迷信,只是利用而已。现在看着迷信工具像看救世主一样的眼神,这是要闹哪样?
再看颜肃之也很感兴趣的样子,连旁边的六郎也很好奇地问:“阿爹、阿娘,这是要做什么?”
颜肃之还给他解答,谓“当存敬畏之心”云云。
颜神佑眼睁睁地看着爹娘像传销组织的骨干份子一样把亲弟弟拐上了封建迷信的不归路,一时哑口无言。颜肃之洗手,焚香,卜了三卦,第一卦他很有义气地贡献给了郁状,得出来的是个大凶。
姜氏看到大凶的结果,吓得脸都白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这……这……”她以为颜肃之是卜的归义县事。
颜肃之叹道:“只盼郁四能安然度过这一关。”
姜氏听说是卜的郁状,顿时感到安心,一口气松到一半又想起这样不厚道,生生又咽到了喉咙里,差点没憋死。
颜肃之再卜第二卦,神色愈发严肃了起来。休说姜氏,便是颜神佑,也为这气氛所感,忍不住摒住了呼吸。四下里的奴婢们都是土著,想法与主人夫妇相同,皆垂手而立,心中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