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过后, 一切如常。

那个晚上，张梓云和陆语冬一起去打热水，遇上了同样在排队的班向明。

开学那么久, 陆语冬都没有认全班里同学，她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生。他的头发和指甲都剪得规规矩矩, 身上不汗不油，白色的旧布鞋虽然已经泛黄, 却也干干净净。

除去那件没法换洗的校服, 班向明怎么看都是一个很爱收拾的小男生, 才没有班里人说的那么邋遢。

两个女孩相视一眼, 第一次对身旁内向的男生打起了招呼。

“班向明，今天还要打六瓶水吗？”张梓云问。

“要, 要的。”班向明头也不敢抬, 没有女生愿意和他说话，何况是班上那么光鲜耀眼的女生。

“那, 那也还要帮他们叠被子吗？”张梓云又问。

“要的。”班向明声音很小, “同学，谢谢你们，他们没有逼我做什么了，我是自愿做这些的。”

张梓云一时噎住, 目光望向了陆语冬。

陆语冬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那就好。”

班向明就住在那间充满压迫的寝室, 那群室友如果铁了心要欺负他，完全可以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欺负，没有人能一直帮他。

如今高阳波他们暂时让步, 他选择继续讨好, 肯定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打上热水, 回寝室的路上，陆语冬想从张梓云手里接过保温瓶，张梓云却第一次摇了摇头。

她说她还是自己提吧。

陆语冬不禁扬眉一笑，问道：“怎么？你觉得你使唤我了？”

张梓云说：“我觉得我这样挺不好的，自己什么都没做，天天累着你，还害你被别人说闲话。”

陆语冬无所谓道：“别人爱说就说呗，我是自愿的啊，我力气比你大，提这个也不费劲。”

张梓云笑了笑：“没事，我也想力气大一点，总不能每次买饮料，瓶盖都让你帮我拧吧？”

“怎么不能？我们不是要做一辈子朋友吗？只要你拧不开，我就一直帮你拧。”

“你还真不怕我离不开你啊。”张梓云用手肘撞了撞陆语冬。

天边将满未满的月亮，静静照着两个笑吟吟的女孩。

月光之下，除了欢声笑语，还有她们彼此的青春。

***

放假的前一个晚上，班级举办了一个热热闹闹的中秋晚会。

下午放学后，各个班干和热心的同学们便在张梓云的招呼下布置起了教室。

大家吹气球、挂彩带，摆放从校外租借来的宇宙球灯和大音响。

黑板字写得好的同学，在前后两块黑板上设计着艺术字，男同学们则把桌子围着教室除讲台以外的三面墙紧紧摆了两圈，多余的便全部搬到教室外重叠了起来。

全部都忙得差不多了，大家才一起去食堂，有说有笑地吃了今日份的“剩饭剩菜”。

吃完晚饭后，大家又回到还没有几个人的教室，开始给每一个座位分发花生瓜子、月饼、橘子、酸奶等食物。

晚会的节目，大家都已早早报名，并做好了准备。开始前的半个小时里，张梓云还在班上检查音响、主持音乐，以及每一个报名节目的同学所需要的伴奏是否有问题。

陆语冬全程陪在边上，时不时帮把手，看着所有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心里也生出了满满的成就感。

到了晚上，同学们纷纷脱下校服，穿得漂漂亮亮，在教室里围坐了起来。

张梓云是主持人之一，张皓也报名了主持，就是为了和她搭档。

张皓也是个让老师头疼的学生，他不闹腾，但也不好好学习。

初中时候，有次老师请他家长，批评他不好好学习，他家长竟然大声说了一句：“那又怎么样？我们家有金山银山，我儿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当年张皓他爸那土大款般趾高气昂的语气，可是被班里一些人偷偷模仿了好久的。

这一次，中秋晚会所有的花销都是他包的，一分钱没从班费里拿。

正因如此，张皓想和张梓云一起主持，张梓云也没法拒绝，只能由着他，然后每天都抽空和他商量一会儿主持人串词。

张皓半点经验没有，到最后所有词都是张梓云一人写的，张皓只需要用他那一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把词念顺了就好。

陆语冬每次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对词，听到张皓在那大声嘴瓢，都忍不住替张梓云感到心累。

说真的，与其在这听张皓扯着嗓门练词，她宁愿回去听小师父结巴，至少小师父声音挺好听还没口音，一点不会让人感觉扎耳朵。

好在最后这个中秋晚会办得十分顺利，班里许多人都表演了才艺。

有唱歌的、跳舞的，有说相声的、演小品的，还有表演乐器的。

中途有两轮抢板凳和保护气球的小游戏，热热闹闹一整晚，晚会结束时，教室遍地都是垃圾，只有留下了住校的班干打扫卫生。

陆语冬陪着张梓云在教室里打扫了挺久，最后打完热水回到寝室，连脚都没有洗完就已熄了灯，只能抹黑继续洗漱。

张梓云洗完脸，刚坐回床上，就听见王燕张口来了一句：“张梓云，我看张皓今晚和你搭得挺好。”

张梓云躺下：“你看错了。”

王燕继续说。“我感觉张皓对你挺有意思，没记错的话，你们初中就同班吧？还挺有缘分。”

张梓云忍不住翻了一个没人能看见的白眼：“你想多了。”

王燕听张梓云语气不太耐烦，也不再多说什么。

她看了一眼在床上打坐的陆语冬，心里默念了一句“怪人”，便翻身面对墙壁，抱着手机看起了小说。

***

中秋是团圆之节，虽然明天才是中秋，可不是故人的中秋活动却是办在今晚的。

三年来，每一个重要节日，不是故人都会以相应的主题来迎客，这些都是浣溪出的主意。

今年的中秋，主题是——月圆中秋，人圆月下。

主题夜，自然也要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中秋是传统节日，月下团圆，平淡而又温馨，不宜闹腾，应当风雅。

所以不是故人一周前就在门口立牌贴上了活动预告。

活动当日，店员皆会身着汉服，月饼免费送，口味随便选，穿汉服来此的客人所有酒水小菜均可享受七点九折优惠，象征情意久久。

除此以外，中秋前后一日，酒吧内将有“嫦娥奔月”主题的烛光晚餐，特别特别特别适合小情侣拍照分享。

陆语冬一放学便被曼珠接回家洗了个澡。

洗完澡后，她裹着浴巾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听曼珠说了今晚酒吧的主题活动。

“嫦娥奔月，主要是用什么做的啊？”

“是兔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语冬总觉得“兔兔”这两个字，从曼珠嘴里出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萌感，短短三个字，直接逗笑了她。

只是陆语冬不敢笑太明显，生怕曼珠以为自己在笑话她，嘴角刚扬起一点，便又连忙给压了下去。

她睁大双眼，小馋猫似的问道：“那我可以点一份吗？”

“当然，我有员工优惠，不用白不用。”曼珠说着，起身走到了床位的衣柜边，背对着陆语冬继续说道，“今晚是可以折上折的，我为你做了一套新衣服。”

“我？”陆语冬歪了歪脑袋，眼里满是惊讶。

曼珠笑着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叠好的汉服，转身走回陆语冬的身旁，轻轻放在了她的腿上。

陆语冬不由惊喜：“这是我的？”

“看看合不合身。”曼珠说着，掌心聚灵，轻抚过陆语冬湿漉漉的长发，只一瞬，便逐去了那些水分。

陆语冬惊喜地站起身来，在曼珠的帮助下，第一次穿上了自己一直都很想试试的汉服。

那是曼珠专门为她做的齐胸襦裙，上衣是白色，下裙是水蓝色，裙头绣着不知名的花形，衣袖和裙摆上也有着精致的白色绣纹。

换上新衣后，陆语冬被曼珠带到了全身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竟不由得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会很奇怪吗？”陆语冬抬头望向曼珠。

“不会啊，很漂亮。”曼珠说着，又将陆语冬带到床边坐下，手中变出了一把木梳。

曼珠一边为陆语冬梳头，一边轻声说道：“女大十八变，我们家语冬是越长越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她的声音温柔，和她梳头的那双手一样。

陆语冬乖乖坐着不动，眉目低垂，小脸微红。

曼珠为陆语冬梳了一个双丫髻，簪上两朵粉色小花装饰，又略微描了一下眉，尽显少女的娇俏。

陆语冬望着镜子，小声问道：“真的好看吗？”

曼珠点了点头，勾起手指刮了刮陆语冬的小鼻子，笑道：“就一点不好。”

“哪里不好啊……”陆语冬怯怯问道。

“小煤球还没完全褪色。”曼珠打趣道。

陆语冬忍不住笑出了声，一下扑进了她的怀里，撒娇道：“那我可不管，我是被你带去的，丢人也是丢你的人！”

曼珠一时失笑，摇了摇头：“你这小家伙……”

当天下午，曼珠把陆语冬带到不是故人时，店里十多个小妖精统统围了过来。

“这是哪里来的小美女？”

“语冬打扮一下竟然这么漂亮啊！”

“现在长成大姑娘了呀，语冬妹妹。”

陆语冬被同样穿着漂亮衣服的大家团团围着，一时小脸通红，小手握着手机，半天都不知如何应答。

曼珠伸手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催散了和陆语冬不太熟的那几个妖精，只留下了浣溪和小枝两人。

那俩丫头，今天也化了美美的妆，梳了简单又好看的发髻，穿起了平日里没什么机会穿的长裙子，在曼珠和陆语冬没来之前，一直凑一块臭美呢。

浣溪说：“我好早前就下单这条裙子了，可一直不好意思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