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东西没有被翻找的痕迹,行李箱摆放的位置一丝不差,而桌上的电脑却不见了。
被偷走了。
他的大脑嗡地一声当场空白,胸腔里发堵,连呼吸都异常晦涩,他滚了滚喉结,克制着自己情绪,可连握着锁的手都在颤抖。
少年原本便生得清瘦,单薄的侧面身躯像一柄薄而锋利的剑刃,此刻他校服下的脊背发颤,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下一刻便会倒下去。
他克制着颤栗走进房间,望着空空荡荡的桌面,潜藏的疲惫骤然涌上心头,晕眩的感觉再次袭来。
如同是断掉最后一根弦,控制不住地坠入黑暗,少年直挺挺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单薄的身体蜷成一团,透露出平时未曾见过的脆弱。
直至七点,他也没醒来。
直播间空荡荡的。
「崽崽怎么还没开播」
「快八点了」
「九点了」
「十点了」
少年孤独地躺在狭小的屋子里,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深刻的阴影,皮肤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依稀可见手背上青色的血管。
手机上电话一直在响。
却没有人接。
*
中年男子小心地抱着偷来的电脑,走到快要关门的二手电器店:“这可是好电脑,开个价吧。”
“aurora的。”老板习以为常地瞄了眼电脑,没问来源,“保养得不错,不过数码产品买新不买旧,三千块不能再多了。”
“怎么才三千?”中年男子的表情凝固了一下,紧接着带了分讨好,“好歹四千吧,阿深今年高三考大学,我想给他报省城的辅导班。”
“你儿子都读五年高三了,要能考上早考了。”老板摇了摇头。
“今年准能考上。”男子依然在讨好地笑。
老板拿他没办法:“那就四千吧。”
老板从他手中接过整机,皱着眉问:“怎么没有电源线?”
“我忘拿了。”中年男子立马开口,“马上回去拿。”
他走回到居民楼,趁人不注意溜进了二楼,听见房间没动静后,轻车熟路地撬开锁。
房间里没开灯,他抹黑从桌底拿数据线,突然有什么温凉的东西挡住了他的脚步,他打开手机手电筒看清后吓得后退了几步。
——是一个面无血色的少年。
他的面上浮现出为难,可望着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少年,终究把少年背了起来,朝医院跑去,不过走的时候还不忘把电源线揣兜里。
他从医院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虚掩的门:“阿深,我给你和你妈妈买了好东西,你妈身体不好,就该多吃点肉,不要在乎钱。”
在沙发上看书的燕深拧起凶狠的眉:“燕建国,你哪来的钱?”
“我靠自己的手赚来的。”燕建国把东西放进客厅,在腰上围上围裙,“你看书看累了吧,我买了牛肉,给你做完牛肉面,明天去给你报省城的辅导班,我看了广告都是名师教学,今年准能考上。”
房间里的盲眼女人似乎听到动静,摸索到门边问了句:“阿深,有人来了吗?”
“没有。”
燕深把东西一个不剩地扔出了门外,眼里流露出明显的厌恶:“偷来的东西我不要,我再说一次,离我妈远点儿!”
“偷也是我自己凭本事偷的,别人想偷也偷不着。”燕建国的声音逐渐小了点,“今天我还做好事送人进了医院,要不然那孩子死在房间都没人知道。”
“你从哪儿偷的?”燕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燕建国的目光闪烁:“就二楼最后一个房间,像有钱人家的孩子,扔的鼠标都是大牌子,看在他和你一个学校的份上,我都没偷别的,只偷了电脑。”
“你他妈原原本本给我退回去!”燕深人生得高大,拎起了中年男子的衣领,脸上的刀疤显得异常凶狠,“下次别碰他东西,出了事我就找你。”
“你朋友吗?”燕建国慌了,没想到偷东西偷到儿子朋友头上了,男子的脸上浮现出自责。
“不用你管。”
燕深关上门,坐到桌前做题。
*
沈迟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病房里,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左手输着液,他的意识还未清醒,只听到医生隐约在打电话,听得并不分明。
“看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你是沈迟的家长吗?”医生低头看着病例单。
医生的语气有几分生气:“你们当家长的怎么照顾孩子的,营养不良导致的贫血,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个小孩儿瘦得都在房间里晕倒了,生活费怎么能省。”
电话那边的严雪宵没否认,轻声说了一句:“是我的问题。”
少年的眼前朦朦胧胧的,当医生走出房间,他的意识才逐渐回复,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医药费多少?”
护士替他量了量体温:“你家长已经帮你付了。”
那个电话是妈妈打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