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姝的脖颈痒,腰痒,脚底也痒,柳姝将手挠到高兴家的时分,高兴家已经把手抵在她的脖颈,她只得肚腹起伏着躲开,眼睛弯且湿的再试将手探到高兴家腰侧。
她藏笑藏的很辛苦,不过多久,便倒回下铺,一对肩膀颤颤的,一双脚在水里乱抖,抱着肚子仰着头在笑。
高兴家追过去。
「不要……」温的声音出现颤抖,「不要了……」
高兴家问:「还敢不敢?」
柳姝把脚从水中伸回,一个侧身进去被褥,整个人盖着被褥,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高兴家。
「不敢了。」
高兴家并未再闹,看过她一眼后,静静地蹲身,带着柳姝泡过脚的盆走了。
片刻后,马桶出现有抽水的声音,高兴家在帮柳姝洗脚盆。
柳姝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了:「还敢。」
高兴家并未出洗手间,仍旧在洗柳姝的脚盆。
于洗手间,于水声内,她清楚柳姝得意甚么了。
柳姝在得意她在她面前的听话。
不去接触,就不会想要。
高兴家违约了,她的第一眼便对柳姝有感觉,却控制不住地接近她。
她现下想要柳姝了。
而去要人,会付出代价。
——
高兴家请假了,说是回家看一眼。
她去买火车票,路到中途却见有老相熟。
一位壮硕女人止步,盯着atm机,片刻后她拿出银行卡,放下行李包,再一次地转钱。
人生拥有甚么意义?
对于高兴家而言,人生未有意义。
她未有特长,下班躺在床上,不声不吭地刷快手,看农村人拍的婆媳之间,看他们燉的白菜馒头,每天做的拥有意义的事是上班。
倘若人生有意义,便是让母亲痊愈。
高兴家拥有叁位家人,外出打工的农民工老子,多病的娘,需要用钱的弟弟。
在去广东以前,她曾去过大连,去过辽宁,去过山东。
未去那么多城市以前,她住在黑龙江,在农村里活。
她是家里最大的,一向未曾娱乐,于是眼界便短。
她忙养猪亦忙放羊,脑子不聪明,对知识提不起兴趣,在十七岁时便辍学,出门工作,一直工作到二十七。
二十岁时,变故发生。
高兴家的母亲住院时,高兴家的父亲高龙将猪同羊全卖了,只为凑钱医治,在卖猪的当晚,他背着身体在抽烟,光着上身,烟一根又一根。
原本她们拥有平静的一辈子,能够碌碌无为地过活。
未染病时,高兴家是服务生,高龙是一个水电工。
染病后,高兴家去到厂子,高龙去到工地,重新拾回本行。
农民工。
高龙五十多,眉骨留一道疤,瘦到皮包骨,赤红的背脊上是一块块凸出的骨头。
炎炎日下,他甩去上衣,用骨的肩扛水泥。
一步,两步。
被棕黑裤子包裹的腿止不住地抖。
天上的太阳,他恨不能射下来。倘若射下来,便不会如此难受,额角不会淌汗,人不会吃力,腿不会打颤。
「喂?高兴家。」夜了,高龙抽着烟,同高兴家打电话,「吃饭了?」
高兴家此时刚出黑龙江,人在大连的厂子生产奶粉:「吃了。」
未吃。
刚出去黑龙江的高兴家同大连人不合群,她太沉默厚实,与室友的关系不好,此时根本吃不下饭。
「哦,哦……」高龙应着,「我挺好的。」
不好。
搬甚么,做甚么,有心无力,比不过年轻人,一直持续工作,全年无休,身体一朝一夕地变差。
「你那边设施怎么样?那么大厂子,里面有淋浴么?」高龙问。
高兴家说:「一切都好,有淋浴。」
一个寝室十人,有淋浴是澡堂,能容下十二个人,洗衣服也去澡堂洗,上厕所有公共厕所。
高兴家问:「你那边呢?你身体不好,感觉累么?」
「我身体有不好的时候?」高龙说,「那边就是太阳太大了,晒的人头晕眼花。」
太阳太大了……
挂断电话以后,步入秋天,太阳淡下去了,高龙未在流汗,却始终用不上力气,太阳不过是幌子,秋天时他搬水泥,仍旧腿关打颤,直到一屁股坐在地上时,他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老了。
他给女儿发信息,仍旧是:「我挺好的。」
高兴家心中明白,高龙的身体不好;
高龙心中明白,高兴家过得不好。
但是他们情愿编出一个谎,仿佛自己风光地活在里面。
大连,辽宁,山东,广东,这些路不是白走,每走一座城市,高兴家的月薪便会升高,人亦愈走愈壮。
母亲的病,此时已经有好转,不用那么多钱。
高兴家淡淡地看着转过去的金额,想到高龙,高龙此刻在山东的工地上,她又算了算账,回一趟家她会少赚一千多元。
她想:「不回去了。」
就算她很想家。
火车站内,一个女人拿着行李,一步步走回金锣。
不回去了。
她想。
——以下是作话。
广东没有金锣的厂,金锣这个名字在这里架空,不代表现实金锣。